夜半，月亮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窗户纸，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哒哒哒……吁！”
马蹄声止，林默来到祠堂门口，翻身下马，还没进门，就听到围墙里传来一阵苦痛的哀嚎声。
“疼啊……”
“大人，救救我……”
林默加快步伐，踏过祠堂高高的门槛，就看见祠堂前面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恒叔呢？”
林默来到这些村民中央，目光掠过满地嗷嚎的村民，搜索着林子恒的身影。
一队士兵从门外的阴影走了进来，每个士卒的身后都背着一个惨叫的村民。
林子恒也跟着他们的后边，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林默正要上前面询问，却发现脚下传来一阵阻碍。
“大人，大人，救救……救……孩子……”
林默低下头，脚边是一对母子，母亲把孩子抱在怀里，一只手拉动林默衣服下摆，一脸哀求地望着自己。
村妇的鬓角都已经湿透了，面色苍白，而怀里依偎的孩子精气神还好一些，只是捂着肚子直说不舒服。
在村妇希冀的目光中，林默蹲了下来，撩开孩子的衣襟，看向了他圆滚滚的腹部。
小小的肚皮里肉眼可见的还在膨胀，林默把手放上去，隐约感受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出事的村民都在这里了，正在清点人数，已经安排士卒去城里面请大夫了。”
林子恒走到林默身边，一脸沉重，双眉紧锁。
“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林默朝着村妇笑了笑，站了起来，合上孩子的衣服，然后朝着林子恒问道：
“恒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恒摇了摇头，他也是被手下士卒从锦衣军那里喊了回来，和林默前后脚的事情，对此时村中的异状知之甚少。
……
今日才从城里招来的老仵作，也站在院子里。
他原本还在验尸，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个晋安军士卒揪着衣领，匆匆拉到了院子。
“我是看死人的，医不了活人！”
“一个道理，死人你都看的了，活人不是更简单了。”
老仵作无言以对，只得照着士卒的吩咐，给村民检查了起来，等到查看完一个村民之后，老仵作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
正打算找带自己过来的那个士卒，却发现人早走了。
于是大着胆子凑到好像是领头的林默身边，开口道：
“这位大人，老朽倒是有些发现，他们的症状和那几句棺材里的尸体差不多？”
林子恒听到这里，脱口而出道：“棺材里的人不是淹死的吗？”
“是也不是？”仵作有些迟疑，似乎对自己查验的结果也不是很自信。
事关紧急，林默盯着仵作，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沉声道：“直言就是，不用避讳，是真是假，自有我来判断。”
“依着小老儿判断，那棺中的尸体看似是被淹死的，面色青黑，腹胀如故……”
老仵作一边讲，一边带着他们走进祠堂里面的尸体前面。
四具尸体已经从棺材里取了出来，并排摆放在神主牌位下。
老仵作踮起脚，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具尸体的腹部，一口混合着恶臭的液体从尸体的嘴中流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和酸臭味混合的气息，让人窒息。
就连林默，一时间也承受不了这么猛烈的味道，掩住了鼻子，连连后退。
气味飘散到外面，祠堂外躺着的村民也在干呕。
打开窗棂，林默伸出头深吸了几口气，林默才缓了过来，捂着鼻子，冲着老仵作摆了摆手。
“接着说！”
老仵作惶恐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于淹死的人来说，它们肚子里的水也显得太多了，不像是溺水，反而像是脱水而死，身体里的水份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流入到肺腑之中……
“可是，小老儿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所以不敢确认。”
林默听完，站了起来，拔出随从士卒的腰刀，快步走到棺材边，他瞄准了其中一具尸体，毫不迟疑地朝尸体的手臂砍去。
捡起地上掉落的手臂一看，断口处没有一丝水分。
接下来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所有的尸体，都干枯的如同朽木，里面没有一点水分。
原来水鬼不是淹死这些人的，而是抽干了他们体内的水份，汇聚到他们的肚子里。
“那么外面这些村民也是如此吗？”
老仵作肯定地点了点头，“小人吃这碗饭之前，也做过几年赤脚医生，要是让小人看病，小人看不了，可是这望闻问切，小人还是懂得，这些人的症状不似急症，脉搏有力，内腑完好……”
林默松开腰刀，任腰刀坠地，插在祠堂地砖间的缝隙上，然后转过头看着外面躺了一地的村民，喃喃道：“那么问题就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些人？”
“问清楚，他们今天可查觉到有什么异常？去过什么相同的地点？吃过或者喝过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村民一无所知，说什么的都有，可都今日觉得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林默一筹莫展之际，就听到——
“阿母，今天的粥不好喝，我喝了一口就偷偷倒了，等会儿我们回去，我不挑了，会乖乖把它喝光的。”
那个孩子在母亲怀里，仰头看着虚弱的母亲，懵懂说道。
粥？
林默眼前一亮。
“你们今天喝的是哪里的水？”
不用士兵汇报，林默已经听到了祠堂外此起彼伏的声音。
“井水……”
“我也是……”
“村外老井的水……”
“我取了些井水烹了明前贵茶……”
咦，听到了这里，林默不禁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只见老里正一脸虚弱的躺在人群之中。
让你装哔！
……
“今日井中的水有些混浊，里面有些泥沙，我以为没甚要紧的，才给娃子……”
一旁的母亲也在垂泪，一脸懊悔。
“不怪阿母，阿母莫哭，刚才我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都吐了出来，不难受了……”
孩子从母亲的怀里挣脱，站了起来，指了指地上的呕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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