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蒸腾，浴池中的林默玩弄着手中的长发，却没有再使用鬼怪的力量。
林默相信，鬼怪的力量，早已在暗中被它标好了价格。
“尨鬼的力量确实衰弱了，原来壁画记载中能够包裹全身的毛皮，已经退化到头皮大小。”
“林氏先祖的办法确实有用，间断附身，不时封印，尨鬼的力量就衰退到和画皮鬼旗鼓相当，才打成了平衡，若不是如此，那我只能乖乖让画皮鬼附身了，感谢老祖宗。”
画皮鬼，就是林默放出的那只要给他换皮的鬼，一百年前，才被林氏先祖收容。
当时被画皮附身的林默以为自己会死，才孤注一掷，打开另一个金椁，放出了其中的尨鬼。
“赌对了，画皮鬼的危险性最低，然而当我无意中将尨鬼和画皮鬼的金盒摆放到一起的时候，危险感竟然再次降低，这天赋，又救了我一次。”
林默心中大呼侥幸，若非最后一赌，林默已经能想象自己被画皮鬼附身后惨淡的结局。
据林有德当时所述：
“画皮鬼不会杀人，但彻底复苏之后，会带着宿主的皮肤离开。”
“宿主当时，是死是活？”林默一下把准了关键。
林有德不说话了。
林默清楚了，心中骂娘，那不如直接被弄死。
活着被鬼扒皮，扒完之后，人还活着，这简直是人间最痛苦的事件之一。
当时看见林默心有戚戚，林有德又接着安慰道：
“郎君，画皮鬼附身之后，就会沉寂在体内，逐渐复苏，这个时间不短，有一任先祖侥幸，一生未曾使用过鬼怪的力量，之后活了足足三十年，寿终正寝，育有三子二女。”
林默当时听完都震惊了，还当林有德又给自己补刀，就算那一任祖宗进行试炼的年纪是二十岁，再活过三十年，也不过才五十岁，如何称得上寿终正寝。
看着林有德一脸羡慕的表情，林默才恍然，这是三十岁就能称老夫的时代。
随便一个意外，一场秋寒，一种疾病，都有可能带走一条生命，更别说林氏是跟鬼怪打交道的士族。
人到七十古来稀。
活到五十岁的老祖宗，自然是已经三十来岁的林有德所羡慕的对象。
在林有德看来，如果不动用画皮的力量，安安稳稳地活过三十年，倒也不错。
然而身为士族子弟，特别是现在人丁单薄的林氏，林默预感以后见鬼的机会不少，不动用画皮的力量，难道等死吗？
“不是每一个林氏子弟都像那些先祖一般，运气爆棚，一世平安，更何况，我体内还有一只鬼。”
当林默又问到尨鬼的时候，林有德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直言尨鬼是林家的象征，其中意义非凡，不是他能了解的，让林默只有亲自去问郎主了。
……
林默回过神来，不断推演着。
“我体内还有尨鬼，两只鬼针锋相对，应该陷入死循环了，只要接下来两只鬼力量不失衡，就不会出事。”
“画皮鬼的杀人规律，应该是皮肤的接触，当人和鬼的皮肤接触达到一定阀值，鬼就会附身。”
“而尨鬼更凶，只要接触到发根的皮肉，就会附身。”
林默想着，却总觉得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信息太少，很多东西都是猜测，并不准确。
“林氏大君那里应该有更多的信息，那些信息更加详实，更加准确，这是一代代林氏子弟拿命换来的，说不定，封印尨鬼十年的那一代先祖正是掌握了什么信息，才会做出的尝试，只可惜玩崩了，虽然尨鬼的力量确实衰退了，但更加狂躁了。”
“或者说……”
“因为力量衰退，所以才狂躁了。”林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更加说明，鬼怪并非浑沌，至少有本能，而本能，是智慧的前提。
“说不定发展到一定阶段，鬼怪会产生智慧。”
“那么，有没有鬼怪已经产生了神智。”
林默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林氏家族人丁单薄，又时不时中断附身，尨鬼都已经开始进化，那么那些更大的士族，家中的鬼怪又进化了什么地步，林默不敢想象。
“所以，林氏先祖是发现了什么，才开始中断附身的时间吗？”
半响之后，林默才喃喃自语：“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后话，多想无益，最主要的是活下去。”
……
林氏大君回府。
随行的甲胄之士押送着铜棺进入一个炼铜坊中。
棺材里的鬼物并不是附身类鬼怪，对于林氏毫无作用，这具棺材会浇上铜汁，彻底封死，之后送往家庙下方的第二层空间，永世埋葬。
一进林氏庄园的大门，林有德就迎了上去。
瞧着林有德一脸鼻青脸肿，林家大君若无其事的问道：“你这脸是怎么了？”
林有德想了想还是没有在林家大君这里告状，随口回道：“让狗撵的，摔了一跤。”
林家大君嘴角扯了扯，没有再追问下去，想来肯定跟家里面那个孽子有关。
“说说吧，这段时间，家中都发生了什么事？”
林有德跟在林氏大君身后，一一禀报着。
少郎主失踪，在井底被发现，然后城中出现诡事，开始试炼，试炼中的变故……林有德毫不隐瞒，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
从一开始听到最后，林家大君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下来。
“你是说，尨鬼也附在阿默身上？”
“亲眼所见。”
“他人呢？”
林有德恭敬地回道：“已经在书房等您呢。”
林家大君一挥手，一双鹰隼目紧紧盯着林有德，言道：“派人彻查庄园，看来我林家出了鬼。”
林有德躬身一礼，匆匆离去。
而书房内，看见虎虎生威的林家大君走了进来。
林默放下手上的百变曜目琉璃茶盏，示意忙前忙后的小侍女雪蕊，自己也亲身迎了上去。
“见过父亲！”
“见过郎主！”
林家大君微微颔首，目光在海棠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落在了林默身上。
准确的说，是林默手上的茶盏，若无其事地说道：“最后一只了。”
闻言，低着头的雪蕊俏脸一红。
林默有些诧异，想了几遭，这才反应过来林家大君的意思，那么点事情，还记到现在，有些无语道：“父亲，都说了是风吹的。”
林家大君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书房内既无窗户，门口又有屏风遮蔽，他都想不通这个傻儿子怎么每次都是这个借口。
“还和小时候一样。”
林默终究不是那个傻子，看了一眼书房的结构，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暗恨原主，你说你帮小姑娘背锅没错，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啊。
林默叹了口气，呐呐道：“不就是小时候碎了你几个瓶子吗？”
“不是几个，是六个。”
“还有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斗彩鸡缸杯，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
林默瞄了一眼，雪蕊的头就又低下去几分，修长的脖子都快折断了，林默看着都脊椎疼，于是打断道：
“父亲，我有事要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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