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午的葬礼上，杰德很愧疚地躬身行礼：“老大人，蒙午是个好孩子，没有辱没我吐蕃勇士的名声。”
“是末将错估了敌人实力，还请大人恕罪。”
杰德只是想让老城主多开一次口，多卖一次面子，却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布让摇摇头，扶起杰德：“将军客气了。当日的诱敌之计是我和蒙午一同定下的，将军也依约派遣精锐骑兵前往救援，何错之有？”
“老夫只是很疑惑，我龟兹境内何时有了一波如此强悍的马匪？”
事已至此，杰德必须标明自己态度：“老大人放心，这件事情杰德亲自来查。”
杰德已经做出安排。
龟兹共有两万驻军，编为四队，由杰德亲自率领，四门齐出，全面搜索。
只要那马匪还在这附近，一定会找到踪影。
马匪不见了，一月有余，杳无踪迹。
杰德无奈，只得带大军回返，再度向老城主请罪。
“向来那马匪已经匆匆远逃了。将军辛苦，还是回营休息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眼看杰德尽了力，布让也没办法责怪他，只能如此。
好在随着大军齐出，周边的商队安全了。这一个月里，龟兹城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谁想到，杰德回营第三日，又有商队被劫了。
和以往不同，这次马匪留下了两个活口。
有亲卫报于布让城主：“府外有两个汉人，自称是于阗城的富商，货物在城外被马匪劫了，希望城主大人做主。”
城主留了个小心，先让下边查一下二人的身份。
杨朔之很好查，于阗城有名的富商。
龟兹城内来自于阗的人不少，找几个问问，都知道杨大商的名声。
宋玉清不用查，他就是本地人，甚至城主府管家的孩子就曾在玉清先生门下学习。前些日子出了远门，原来是被杨朔之聘做了账房先生。
一炷香的工夫，宋玉清和杨朔之见到了布让。
龟兹以商立城，布让对商贾一向很客气：
“二位，失礼了。龟兹城近两个月有十余支商队被劫，无一人生还。本官想知道，你们两位是如何活下来的？”
杨朔之没有说话，宋玉清拱手道：“见过城主大人。那马贼一样是屠戮了整个商队，临走之时却留下了我等的性命。”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依在下看，大概因为我们是汉人。”
布让心里就是一动：“汉人？你是说，马匪也是汉人？”
玉清回答：“马匪约有二百来人，人人皆戴面具。我等也没有和他们过多交谈，不敢确定。”
“但是如果玉清观察不错的话，马匪穿的是清一色的明光铠，用的皆为大唐陌刀。又不曾杀害我二人，所以依照在下看来，很可能是汉人。”
“好，你们先下去吧，就请在城主府好好休息。”布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杨、宋二人下去后，布让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大儿子乌兰登迎了上来：“父亲，前些日子孩儿听说，有一波汉人重新占领了碎叶城。杀害我弟弟的，会不会是他们？”
乌兰登执掌着龟兹六千城军，负责维护龟兹城内日常治安。
他和弟弟蒙午关系一向不错，见得弟弟战死，也是悲痛莫名。
布让安静了很久，低声说道：“老夫也听说了此事，说是昔日安西都户军后裔。碎叶小城，夺也就夺了，他若真到我龟兹城下撒野，岂不是自己找死？”
“孩儿啊，虽然我吐蕃和大唐在西域博弈多年，但是以此往前数二百年，你可曾听说大唐官军劫掠过来往客商，哪怕一次？”
乌兰登不明白：“父亲意思是刚才那两位汉人说谎？孩儿这就把他们抓回来。”
布让挥手阻止了乌兰登：“不然。刚才我看那宋玉清的神色，说的是实话。”
“把事情推给汉人，对那两个商人又有什么好处？”
“他们两人身世清白，应该不会有诈。”
乌兰登有些疑惑：“那父亲的意思是？”
城主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六十多年过去了，即便是安西都户军后裔，能拿出几副明光铠？更别说大唐陌刀，那可是大唐边军精锐才会装备的武器。”
“以龟兹城为中心，方圆百里内。只有一个人有能力集齐这些东西，只有一个人！”
“父亲，您说的是？”
布让惨然一笑：“老夫知道，在这周边，至少有两股马匪直接听命于他。”
“那日小儿出城，商队里的五百兵卒都是小儿亲信。但后来前去支援的骑兵，可是他从军营里直接派遣的。”
“好手段。老夫在龟兹多年，也就蒙午孩儿在军营里建立了一些自己的关系，就这么被一扫而空么？”
“可惜我那孩儿，终究不是命丧沙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乌兰登还是不敢相信。“可是父亲，杰德将军与您一向和善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布让叹了一口气：“人在朝堂，身不由己。看来小王子终于是等不了了。”
“把杰德将军请来，老夫要好好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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