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毕,主事眯起眼,煞有介事想了一阵,睁开眼,就要解释签词。缪姝鸿忽然站起来,上前把签抢到手中,自己看着课本把签词又念了一遍,宛然一笑,说道:
“道长,你这白云观不是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么?听说是个活神仙,怎么没瞧见他?我们一起去找他吧,我想让他来解释这四句话。”
“无量寿佛!”
良久,主事讪讪一笑,望向门外,作揖说道:
“实不相瞒,小姐说的乃是我家师叔祖。可是这位师叔祖脾气古怪,平日只会参禅打坐,静心修道,我在白云观多年,还没见过他给谁解签释迷,小姐要他出来,只怕有些勉为其难!要说解签,其实签上隐喻的那些话,任凭是谁都是一样的解法。”
缪姝鸿撅起嘴,说道:
“道长,若是你家师叔祖告诉过你,让你对我们缪家人一概勉为其难,我们也只好回去了。只是你这位师叔祖,还有白云观,都与我们缪家渊源深长,他会连我一面都不见就说勉为其难么?!但若是道长自己觉得勉为其难,难请得动师叔祖,小女子还请道长指明,师叔祖在哪一间屋子里修行,让小女子自己来勉为其难吧!如果你家师叔祖本来就不会解签,小女子没话可说,自然就回去了。”
她悠然站到门边,又道:
“道长,我知道你师叔祖的本事,比解签神奇多了,我说得可对吧?”
这时,冻不死的蜜蜂突然出现在主事面前,嗡嗡嗡地飞,来回绕圈子,主事嫌碍眼,伸手驱赶。嘤地一声,蜜蜂落在他的嘴角,狠狠地叮了一口。主事吃痛,捂着嘴哎呀呀叫唤。虽是捂住了嘴,却捂不住脸面上扯眉拉筋,两个年轻道士见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缪姝鸿上前,伸手往主事脸上扇风,忍俊不禁,接连问道:
“道长,这么冷的天还飞出来蜇人的蜂是什么蜂?怪事啊!它是不是从你师叔祖房里飞出来的?是不是你师叔祖怪你拖拖拉拉不肯带我们去见他,特意让它过来给我们引路呀?”
蜇人后蜜蜂落在房梁上,听到缪姝鸿说的话,嗡嗡嗡地飞到门口转了一圈,飞出去,再飞回来,又转一圈。
心有灵犀一点通,缪姝鸿高兴地说道:
“哎,道长你看,它听得懂我的说话,叫我随它去呢!”
主事道人疼得钻心,龇牙咧嘴的,一面呻吟,一面寻思,要是由着缪姝鸿去吧,师叔祖必会让她知难而退,自己何必做这恶人。挥挥手,让一个道人上来,往后山指了指,让去给缪姝鸿带路——主事疼得话也不想说了。
冻不死的蜜蜂嗡嗡嗡地跟在一行人身后,一面扇着翅膀,一面寻思:
“缪姝鸿摇出的这支签是算姻缘的。此女情窦初开,八成是对俺老孙日前那身变相一见钟情了。现在正好赶去听听人精老道做何解释!当然,还得问问他,那天说的的谶语究竟是怎么回事——和逃字有甚深渊源——简直就是信口开河!呵呵,老孙铁定能够不近女色,让她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点破事搅得俺老孙这两天恍恍惚惚,过得就跟做梦一样。”
白云观傍山而建,坡路曲折,众人穿过几处房舍亭台,来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在一排藤草修葺成的篱笆墙前,带路的道士恭恭敬敬地打开一扇竹门。竹门里是一个小院,院里有几间房舍。道士往里面张望,须臾,站到一旁让出路来,说道:
“这个时候老道长应该是在里面的房子内闭目静养,你们进到院子里等着吧!记得轻些走动。老道长修心一结,自然会出来打拳热身。你们见了他,要问什么打开天窗问了就是,要是有缘他就回答你们了,要是不回答,你们也只好赶快下山得了。”
缪姝鸿乃走入小院。
两个护院在外边等,雪瓶随着小姐进了院子。院中有张竹子做的躺椅。小姐从出家门到现在,只是跪在地上求签的时候稍事休息过,其余时间不是走就是站,应该挺累了,雪瓶掏出手帕上前把躺椅拭擦一遍,对缪姝鸿说道:
“大小姐,不知这下要等多久,您先坐着吧。”
缪姝鸿兴致高张,哪里有累的感觉。她好奇老道士是怎么静养的,遂径直走过躺椅,走到门前要悄悄往里张望,不想听见一声咳嗽,随即竹帘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皂衣,满头俱是白发的老道士走了出来。其人默然恬淡,目不斜视,就像院里没有别人。
老道士面容矍铄,红如重枣,手持一杆清扫宇宙的黄玉拂尘。蜜蜂嗡嗡嗡地飞过来,心里赞道:
“好一派仙风道骨!”
缪姝鸿脚步轻盈,快步走到老道士面前,挡着去路行了个万福,清甜地说道:
“老道长,小女子从牛涧村来,这边厢有礼了。”
老道愕然站住。雪瓶也过来行了个万福,礼毕站在缪姝鸿身后。
老道士的脾气果然有些古怪,见到去路被挡,二话不说,扭头便转过一边,自顾走了两步,正好是院子中央,咳了两声清清嗓门,半蹲在地,左脚前移,手中拂尘向前挥出,摆了一个起势,唤做仙人指路。
老道士打拳练身,概不理人。缪姝鸿端坐椅上观看。良久,雪瓶在她耳边嘀咕道:
“小姐,老道人这样拿架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说上话啊?”
缪姝鸿何尝不急,忽想起领路道士所说,乃站起来,故意围着老道士慢慢地转起了圈子,一边想一边念出那四句签词:
“檐前鹊噪正翩翩,忧虑全消喜自然,一人进了一人退,下稍还有好姻缘。”
她明眸善睐,望着老道士,恳切说道:
“老道长,您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而我只是俗世间一个愚钝不清的小女子,我这两天神思倦怠,心事重重,刚刚还在前面偏殿摇出了这样一支签,读来读去不能明白,心里边十分疑惑,现在冒昧叨扰,恳请老神仙为小女子指点迷津。万望不吝赐教。”
老道士依旧不理不睬,照旧凝神静气自顾自地打了一路又一路的养身拳。良久面色一片红润,乃吐纳安神,收功大吉。须臾走到几株花草跟前仔细查看,拿起一根细长树枝,把腐烂的落叶一点点的拨弄出来,竟把二女当作透明的空气一般。
雪瓶索然无味看了老道半天,再也沉不住气了,对缪姝鸿说道:
“大小姐,老道长的怪癖名声和村里传的真是一样,不如我们转回去问回那个主事道人,摇签解签又不会一语成谶,听他随便说说便行了吧,不一定做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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