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夕九觉得这几天有些怪怪的，感觉有人跟着她，她直觉向来挺准，也没怎么出门。
在家的时候，喝的酒比吃的饭还多。
冰箱里还有上次楚安安带来的菜，她难得有兴致做饭，打算炒两个小菜。
刚整理食材，手机就响了，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海市。
付夕九慢慢挺直腰背，接着灌了一杯水，凉意划过胸腔直达胃部，转了两下杯子才接起。
“喂。”
对方空了几秒没说话，付夕九下意识放缓呼吸，压抑着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侧耳分辨话筒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来回转圈的脚步声，笃笃敲击着地板。
对方轻咳了声，打算说话了。
“是付夕九小姐吗？我是黎绍你还记得吗？”
付夕九一愣，说不出是轻松还是什么，脑袋空白几秒，姓名和面孔才对上号，最后呆呆哦了声。
双方陷入沉默，黎绍脸通红，犹豫几次还是下定决心：“付小姐，我……我今天来新城交流学习，你……有空吃个饭吗？”
付夕九随意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手上洗着已经发皱的西红柿，拒绝的话还没吐出口，转念一想，擦干手又拿起手机。
“你在新城？”
黎绍一听好像有戏，连连称是。
“那好，你挑个地方。”
*
黎绍早来了二十分钟，穿着正统的西装，连头发都认真打理好，势要留下个好印象。
看见付夕九的身影眼睛一亮，上次见到她时已觉得惊艳，没想到这次她打扮得这么漂亮。
她画了个淡妆，眉如远黛，眼含秋水，顾盼生辉，无袖连衣裙正好衬出她玲珑身材，手臂纤细而修长，随着裙摆一晃一晃，窈窕从画里走来。
她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黎绍脸又红了，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来早了。”
接着手忙脚乱领她进门，这是家川菜馆，酸辣鲜香，味道一流。
黎绍带着她往里走，付夕九突然停住脚步，左右瞧了瞧四周，大厅中央搭了个戏台子，两个穿着长褂的男人正说着相声，底下笑成一片，很是热闹。
她觉得有趣：“一定要坐包厢？”
黎绍瞬间心领神会，“坐在这儿也是一样。”
点菜的时候，黎绍一直偷摸摸看她，白嫩的脸颊上飘着两朵红晕，活脱脱像个第一次和女生约会的青春期男孩。
付夕九垂眸停了半晌，“我们之前见过吗？”
黎绍头顶的粉红泡泡瞬间戳破，眼睛圆溜溜睁得老大，里面写满了控诉，伤心她竟然把他忘了。
付夕九生出几分歉疚：“抱歉。”
“你高二时，我跳级上高一，年纪小被好多人欺负，是你出面帮我摆平他们的，你忘了？我给你打过八次饭，你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和尖椒牛肉，最讨厌吃芹菜和黄瓜，我记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黎绍眼眶有些红，伸手拉住她，执拗地问：“你真的忘了？”
高中的付夕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世不错生活幸福长得漂亮，在学校有一票粉丝，成天呼来喝去没个正形。
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还……真不记得。
付夕九垂头喝了口水，含糊其辞：“有点印象，不过……你跳级上的高一，那你……现在？”
“我今年二十岁啦，今年毕业。”
“研究生？”
“……博士。”
黎绍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夸了句：“你好厉害。”
这么一说，他脸又红了，正好菜上齐，招呼她吃饭。
原本吃完饭就各自回家，可黎绍认为男生送女生回家是基本礼貌，坚持要送。
所以现在俩人还在街上晃悠悠，黎绍是个物理狂热爱好者，说起物理滔滔不绝，完全没有卡壳害羞的现象。
说到尽兴处，手舞足蹈，几根呆毛从发顶竖起来也浑然未觉。
突然他表情奇怪地停下脚步，手拉住她，付夕九蹙眉，刚想甩开，他却严肃地问：
“街道对面路灯旁那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跟了我们一路，夕九你认识他吗？”
见她摇头，黎绍眉头紧锁，警惕起来，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上前一步将她掩在身后。
“那我们甩开他。”
说完，直往人堆里扎，又火速绕过好几个商铺，等男人追上来时，只能望着人头攒动的人群发愣，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最后只得打电话汇报：“老板，我跟丢了。”
魏稹硬生生掰断一支钢笔，浑身散发出不寒而栗的暗压，连带着一旁聊天的靳忻都察觉到，没了声音。
手臂一甩，手机直直摔向墙壁，啪地一声落地瞬间四分五裂，吓得靳忻往邢秦光旁边挪了挪，问道：
“怎……怎么了？”
魏稹没回答，腰背挺直地像棵树，一言不发端坐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下颚线紧绷，眼底的情绪汹涌得近乎疯狂，好似要破开而出，翻天覆地。
连靳忻都看出来他盛怒下的隐忍，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魏稹在街上混大，痞气匪气集一身，惹怒了见血都不奇怪。
以前盼着他脾气好一点，如今表面是好了点，可……怎么感觉更瘆得慌。
靳忻思绪刚到这，魏稹蹭的站起，脚下生风，几步走出办公室。
他一阵后怕，“他……到底怎么了？”
而邢秦光不动如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去找她了。”
靳忻恍然，说不出什么滋味，能手刃那女人当然畅快，又隐隐担心。
“你说稹哥真的能……她？”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邢秦光耸耸肩，讳莫如深。
*
付夕九和黎绍分开后，并没回家，而是去了花店，今天有一批花种运输上出了问题，到手时大半花瓣都萎了，新送了批过来。
店里朱珠正在清扫垃圾，林灵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见到付夕九时眼睛瞪得铜铃大。
殷勤地像只小麻雀绕着她转了两圈，从上扫到下，声调都上扬了几个高度。
“夕九姐，都说人突然爱美要不是恋爱就是外遇，你这是……有男朋友了吗？”
林灵子凑近她，闪着八卦的眼神。
朱珠皱眉拍了下灵子手臂，“这是夕九姐隐私，你干嘛……”
“我这不也没问什么嘛。”林灵子哎呀一声。
付夕九笑了声：“被你们这么一说没有都会说成有，你们还没吃饭吧，要吃点啥我请客。”
成功转移话题，林灵子一脸兴奋想着吃啥，最后合计了下点了份炸鸡。
二十分钟不到，外卖电话就打过来，付夕九正和朱珠对账，头也不抬让林灵子去拿外卖。
林灵子俏生生哎了声，如倦鸟归巢般往门口蹦。
忽然付夕九听见一声惨叫，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朱珠脸色大变，上前想拦住人，却扑了个空，瞬间被制服在地。
紧接着付夕九肩膀一痛，痛呼一声，下一秒跪倒在地，手臂被人用蛮横的力道扭在一起。
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黑色衣角一闪而过。
她的身体就跟拎小鸡似的被提起，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后面朱珠要跑上来又被另一个人挟持住，只得在原地无助跺脚。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付夕九整张脸摔在冷硬的皮面上，疼得五官移位，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没坐稳，车子突然发动，惯性蹭的一下撞上面前的座椅，额头红了一大片。
前面的人跟没看见似的，只几个急转弯，一路往高速公路上行驶，风景如幻影般略过。
这要去的方向再熟悉不过。
付夕九身子无端端颤了下，紧靠车门，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的人看，突然问：“我可以……换双鞋吗？”
前面的人理都没理，她双手用绳子绑着，因刚才的扭打，脚上不止有几处伤，连鞋上的细带都断了，松松垮垮挂着。
副驾驶座位的人瞥了眼，顿时如触了电般移开，她白嫩的脚形状美好，踩着红色小高跟平添几分蛊惑，更别提随着腿部动作，这么一晃一晃。
要晃进人心里似的。
付夕九商量：“鞋子坏了，要是一不小心扭到了脚，走不了路你们也不好交代吧？”
俩人对视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从容淡定的被绑架者，还敢谈条件。
两个大男人还制服不了一个女人，况且他们又不是真的劫匪。
“只给你五分钟。”
到了她家后，两个男人寸步不离守着她，甚至她触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上前检查一番，生怕留下蛛丝马迹。
付夕九的家是大开间，面积五十平，能放的东西不多，额外买了套衣柜，用不上的东西就塞这里。
她绕过床铺，直接打开柜子，里面成堆的衣服兜头掉下来，摔到两个男人身上。
“付、小、姐。”其中一个一字一句，叫得咬牙切齿。
她弯腰往衣柜里摸索，摸出一双拖鞋，墨绿色皮质，瞧着还行，随意抹去表层的灰尘后，利索地穿在脚上。
歉道得毫无诚意：“不好意思，我这人不怎么爱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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