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见二人低头不语,便对二人道:”方才你二人说当今太子也好此道,是否当真?”
焦、马、二人齐声道:”回小官人,我二人有几条狗命敢胡言太子?只是这临安城内有几个不知?朝中很多权贵千方百计,不惜花费重金购得名虫进献给太子,以投太子所好,借此换取太子欢心,好借此升官发财呀。”
贾似道望向郑远山,见其微微点头,表示也有耳闻,不似虚假传闻,心下便有了主意.对焦、马、二人说道;”你二人除去有些市井手段,可还有其他本领吗?”
马小六忙回道:”回禀小官人,小人与焦三自幼生在民间,小人记性很好,在这临安城里,市坊里弄,田间地头之营生无不门清。各种道上消息,上至高门大院,下至江湖野事莫不知晓。至于焦三哥,有膀子好力气,三四百斤的东西扛起就走。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尤其水性极好,在水下可潜一炷香功夫不用换气,快如飞鱼,目光如距.不知这可称得上本事?”
贾似道暗暗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对二人言道:”如今你二人今日遇到我兄弟,便是走了大运,见你二人还有些本事,现在给你二人个好前程,不知尔等愿意不愿意投身到我门下,做个跟班长随.日后好攒些银钱成家立业有个好前程,如何呀?”
焦、马、二人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心想我二人从小疾苦,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别说妄想成家立业,就是能天天饱饭都不奢望。现今跟了这二位大爷,尤其是这小相公聪明绝顶,异于常人,待成人之后博取功名易如反掌,怕不是往后跟着,天天吃香喝辣的?”忙跪下千恩万谢,把头差点都磕破了。
郑远山道:”尔等既然愿意投身到吾等门下,切记要改掉市井油滑之气,端正本心,老实做事做人。如若坏了门风,定严惩不贷,可知晓了?”焦、马、二人忙连声发誓赌咒答应下来.
郑远山又从怀中拿出些散碎银钱交给二人道:”这些钱拿去添置些干净衣帽鞋袜,焦三去医一下头疮,尔等安置妥当了,三日后辰时到桃花关郑家别苑候遣,你二人可听明白了?”焦、马、二人忙额手听命,千恩万谢,欢欢喜喜的去了.这时华灯初上,兄弟二人酒足饭饱,便出了酒楼打道回府。
按下此兄弟不提,单说焦、马、二人,本无固定居所,只是暂住在余杭水门外一破旧小庙内,自然无甚牵挂.拿了银钱后便与其他狐朋狗友在瓦子间又胡混了二日,这才作罢。第三日二人每人从里到外置办了两套新衣,洗净了身子,二人又连蒙带骗,倾其所有,忍痛割肉般的花了50贯钱,买了三只好虫,用上好的笼具装了,准备当做见面礼送给新主子。
隔天二人早早到了郑府门前等候拜见,过了辰时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问过二人名姓后,便将二人带去二堂拜见郑远山。
二人进得门后,便见园内处处奇花异草盛开,小桥流水潺潺,回廊百转,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心里暗想,早就听说郑家世受皇恩,富可敌国,当真是名不虚传,以后定当用心服侍才是。
这时郑远山与贾似道正在厅内闲聊,二人进来恭恭敬敬的施了礼站好听用。郑远山瞧了二人一眼转头对贾似道言道:”贤弟此二人自幼便在市井间混迹,难免身沾恶习,不如先在我府中做事,待打磨去二人身上恶习后再调与贤弟差遣如何呀?”贾似道点头称是道:”一切但凭大兄做主便是了。”
郑远山便唤来老管家郑发,让其领了二人先去学礼,熟悉府内事宜后再行安排差事。郑发领命欲走,却见马小六赶忙从所带包裹中拿出准备好的三只虫罐献上出来。郑远山问询道;”这是何物啊?马小六满面谄笑回道:”回禀大官人,小的二人承蒙大官人与小相公抬爱,使我等小儿有了落脚之地,有了正当的营生,心内感激不尽。小的也没有什么宝贝之物,这三只小虫乃是小的们尽力搜寻而来,权当小的们一片孝心,望大官人和小官人笑纳。”
郑远山刚要呵斥二人圆滑谄媚,那边贾似道早已几步上前劈手接过一只陶罐,口说甚好甚好。打开一看,只见罐里一只半指大小,全身通黑,暗泛铜色,银牙如锯,四肢粗壮,须长而直的蟋蟀覆在罐中,端端的让人欢喜。打开另外两只罐再看,一只是黑色泛紫,一只是颜色偏白的两只虫儿,同样的健壮有力,让人欢喜。遂连声叫好,对郑远山道:”大兄,前几日与您借用银钱便是想寻些好虫来耍,不想今日这二人献宝,正合汝意。”
似道言罢,从怀中摸出三张交子纸钞递与二人道:”这三百两就权当吾买虫之资,尔等拿去,勿要推辞。”
虽然当时权相史弥远乱发纸钞敛财,但还不至于货币崩溃,这三百两到市面上也能换得一多半的真金白银.焦、马、二人欣喜愈狂,强按压下喜悦贪婪之情,连声道谢。郑远山见这几只虫儿也心生欢喜,倒也不好责怪二人了,只说了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的套话就打发二人下去了.
郑远山转回身见贾似道伏在几上,对着这几只虫儿目不转睛的赏玩,不禁莞尔一笑道:”贤弟可是称心否?”贾似道忙点头道:”大兄,这三只虫儿我极是满意,不如先各取一名字可好?”
郑远山笑道:”观这几只虫儿俱都健猛不凡,不如依颜色取名如何?”贾似道拍手称是。指着黑色的那只虫儿道:”这只叫猛张飞,黑中泛紫的叫赛虎痴,那只白色的唤作勇子龙如何?”郑远山额首称善。
此后一年间,贾似道学业完成后就往郑府跑,向焦、马、二人讨教养虫斗虫之道,或是叫了二人去贾府教授御虫之法,极尽钻研之能事。贾父见似道虽然沉迷虫道,但学业未成荒废,却也无其他恶习。加之自幼宠爱,也就放任不管了。焦三,马小六经过郑府调教磨炼,已然照之前性情稳重不少,加之办事手脚麻利稳妥,又惯会看人做事,深得贾府、郑府、两家上下看重。
又过了两年,贾似道虽然年少,但斗虫之名已然享誉临安城内,其中结交了不少道中好友。尤以太祖赵匡胤十世孙,宋宁宗赵扩的远房堂侄赵贵诚(原名叫赵与莒)最为交好.
这赵贵诚年长似道八岁,到他父亲一辈时已然落魄不堪。其父死后由寡母全氏带着他及弟赵与芮返回娘家,三母子在全氏在绍兴当保长的兄长(全保长)家寄居,一直过到十六岁。
宁宗赵扩因八名亲生子皆幼年夭折,便命宰相史弥远找寻品行端正的宗室继承沂王王位。而史弥远将此任务交了其幕僚余天锡去办。余天锡途经绍兴遇着大雨,在全保长家中避雨,于是认识了赵与莒兄弟。余天锡知他们为赵氏宗族,也觉得兄弟二人行为得体,认为是合适人选继承沂王,故向史弥远推荐。史弥远接两兄弟往临安亲自考量,也认为兄长赵与莒为继承沂王的合适人选。故于嘉定十四年(1221年)将赵与莒选入宫内,改名赵贵诚,继承沂王王位。
这沂王初到临安,见到平生未有之奢华,加之从小受苦,难敌酒色富贵诱惑,虽然性格温和,隐忍,宽厚,但同样耽于享乐,同样痴迷养虫、斗虫、是个十足的闲散王爷。众王公亲眷也自瞧他不起出身,难免疏离怠慢。这二年间唯有与这斗虫圈内之人在一起时才能享受众人敬仰,就越发的沉迷于此。众人中贾似道天真烂漫,聪明乖巧,加之年幼,极讨沂王欢喜。由于贾似道关系也与郑远山交从过密,三人时常往来,密不可分。有一日沂王到贾府游玩,偶然间目睹贾似道家姐贾氏芳容,不免惊为天人,心生爱恋。遂向贾府提亲想立贾氏为侧妃,此时贾氏13岁,贾父不愿女儿为侧妃,故脱女儿有恶疾,等医好后再议。沂王无奈,只得耐心等待.
这期间,蒙古和金国杀伐不断,北方战乱不止。宁宗身体不佳,每况愈下,权相史弥远因探听太子赵竑对自己专权不满,欲登基后严惩自己,不由得与杨皇后暗中谋化宫变,废掉太子,另立傀儡为君。史弥远收买当时只是九品小官的国子学录郑清之,阴谋在宋宁宗去世时,废皇子赵竑而另立宗室赵贵诚为帝。为此派他兼任王府教授,监视赵贵诚的一举一动.
这年年底,郑家受朝廷指派到北方收购盐铁,运回南方,以备以后与北地开战所用之资.虽然此行凶险万分,但获利也是巨厚,加之郑家在北方经营多年,耳目关系众多,与金国权贵暗中也有商业往来,所以值得北方一行.
郑家不敢怠慢,由郑远山亲自带队,从各地郑家商铺选了精干仆从,护院五十余人分批启程北上。因焦三和马小六办事伶俐、精明、特意将二人带在身边使用调遣。出发前郑远山与家人依依惜别,又与贾似道和沂王互道珍重后,选个吉日吉时悄然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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