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看得出来，溃兵们自然也看得出来，但可惜的是，打了三个月，他们的胆气也已经随着大溃败而崩塌。
眼下溃兵们心里想的，唯有逃出生天，以至于连回头查看，究竟有多少追兵，都没人想过。
嘭！
一声枪响之后，一名国军士兵，被击中了大腿，整个人在惯性的驱使下，摔倒在地。
身边的同伴下意识地想去搀扶，可还没弯腰，就也中了一枪。
随后的几秒钟里，枪声如鞭炮一般连贯的响起，张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十几名溃兵死于鬼子的枪下。
这一刻，张毅猛地想起，排长临死前的那句话。
“你得活着，你的命，比我们都金贵！”
当时，张毅很想告诉排长，自己什么都不是，老兵的命才金贵。
思绪翻涌间，张毅只觉得热血已经涨到头顶，他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块较高些的断墙旁边。
因为之前的融合，此刻他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因此行动起来，倒也流畅了不少。
“那边好像有人！”
一名眼尖的鬼子，发现了张毅，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射击。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名鬼子的视力。
张毅的衣服本就肮脏不堪，再加上身处瓦砾之间，一阵射击之后，他竟然安然无恙，只是墙上多了一排弹孔。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张毅将身子缩在断墙一侧，把枪口伸出去，就是一枪。
也不知是近几日磨砺的结果，还是冷锋能力的影响，只一枪，就有一名鬼子躺在了地上。
“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原本还在逃跑的溃兵，此刻也察觉到了变故，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随后仍有体力的士兵，立刻四散，搜寻掩体。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鬼子们震怒，随着一名分队长的口令，日军士兵纷纷散开，准备作战。
然而他们的这种行为，恰巧给了张毅机会。
就在鬼子们散开的时候，张毅再次探出枪身，快速扣动了扳机。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他没能一枪击杀鬼子，反倒是打偏的子弹出现跳弹，回弹下，打穿了一名鬼子兵的左臂。
鬼子哀嚎一声，强忍着疼，向张毅还击，可张毅此时却早已经躲到了断墙后面。
能承受轰炸，而为崩坏的墙，终究还是有些门道的。
一连串的射击下，除了几个弹孔外，张毅依旧没被打中。反倒是鬼子兵，被已经躲好的溃兵们打死了好几个。
他透过斜侧着的角度，冲着溃兵们竖了个大拇指，不过很可惜，因为距离鬼子更近，溃兵们可没空理会张毅。
“兄弟们，你们歇会儿，这儿交给我了！”
连续的射击，让张毅似乎找到了感觉，他嘶吼一声，探出头连着开了两枪。
这一次的成果是，一死一伤。
“他奶奶的，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哪能让这小子一个人出风头！”
一个粗壮汉子喊了声，紧接着就地一滚，便从遮蔽身形的瓦砾堆里窜了出去。
一名鬼子兵正想上前，两人刚好撞了个正着，粗壮汉子想都没想，直接就是一枪。
有了这个开头，剩余的几人也都有了胆气，一个个叫喊着，纷纷冲了出去。
张毅看在眼里，很想喊他们回来，可结果，却还是晚了。
当七八名溃兵，冲到日军分队长的面前，企图活捉他时，那名分队长却忽然吼了起来。
“大目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在场的都是老兵，深知喊出这句话后，绝没什么好事，可想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轰的一声，临近分队长的几名溃兵，瞬间便同着分队长一起炸了个血肉模糊。
张毅愣了几秒，才从嗡鸣中恢复。
他走到残破了的尸体前，敬了个礼，刚要转身，就瞧见战后仅剩下的五名溃兵，正讷讷的看着他。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怎么会被鬼子追到这儿？”
张毅下意识地问。
溃兵中，一名上士走了出来，带着哭腔说：“俺们是十八师的，阵地丢了以后，俺们全都散了，就这么被鬼子一路追过来，结果……”
他的话没说完，就再次泣不成声。
张毅虽说只算是勉强当了三天兵，可他是亲身经历过战友惨死的，因而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他走过去，逐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会好的，只要咱们**男儿还在，总有一天会把小鬼子赶出去！”
队尾，一名年纪最小的矮个子士兵，盯着张毅看了好半天，见张毅过来，这才怯怯的开口。
“您是长官吧？俺看您不像大头兵。”
张毅一愣，刚想说，自己这身哪像军官，结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此刻上身的衣服，都成了碎布，完全看不出身份。
他到嘴边的话，随之止住。
“你咋看出来的？”
见张毅没有反感，矮个子解释：“您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读过书；而且您的枪也比咱们的亮，绝对是经常保养的。”
张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枪，发现剩下四人的眼神，除了羡慕，并没有惊讶或者好奇，这才想起，自己的枪，在别人眼里，也是中正式。
他讪笑着，拍了拍矮个子的脑袋，问：“你叫什么？能说会道的，以前学过艺？”
小矮子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夸耀，他挺了挺身子，乐呵呵的回答。
“俺叫小豆子，以前跟师傅学过算卦占卜，后来鬼子来了，俺师傅羽化了，俺也就当了兵。”
张毅一愣，旋即问道：“东北的？”
小豆子点点头，刚想回答，上士就帮着解释。
“长官，他原先是跟着四十九军的，在范家桥被打散了，后来就跟了我们。没想到也没过几天，我们也散了。”
说到后面，他和小豆子，竟是又流起眼泪。
张毅能理解那种心情，因而也不忍插嘴，不过另外一名溃兵，却是不干了。
他有些焦急的嚷道：“报告，长官，您把我们救下来，我们以后就跟着您，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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