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为从草丛里爬起来的时候(没错,我儿子又又又活着),那栋楼的值班医生跟护士正脚步匆匆地跟上级汇报情况。医院保安的大烟嗓咳嗽声隔着几层楼都清晰可闻。
徐为趁着他们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一鼓作气跑向两百米外的住院部。
好不容易看到了走廊边的一排座椅,累极了的徐为一屁股坐上就挪不动了。恨不得靠在这睡一觉。
“身体素质真是太差经了,小子!不许睡,快起来!”徐某人恨铁不成钢道。
“徐富豪,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徐为终于问出了他很久就想问的话。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对了,谁允许你叫我徐富豪的,虽然说,本人的确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质彬彬人见人爱,又,有,钱(敲重点),但是你也不能那么叫我。虽然,富豪听起来并不像贬义词,但是你也不能那么叫我。哎,算啦,看在你是诚心的份上,本富豪就大发慈悲宽宏大量允许你这么叫了。”
徐你真不要脸我竟然一时无话可说为;“……”
徐为在大厅跟徐富豪心语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开始热闹起来,几个穿黑西装的强健男子手挽手大刺刺地排成半圆把走道占了一半。原本昏昏欲睡陪护的病人的家属被惊醒。
只见那几个黑西装男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始推人,徐为原本就站在走道边上,硬是被挤的死死贴在墙上,顿时感觉呼吸不畅。
他靠着墙勉强站直了身体,正准备推开贴他太近的男人时,外面突然穿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女生急促的呼吸声。
快!快让开!耽误了我们小姐治病你赔的起吗你们?让开!
黑西装的男人更加用力的推搡起来,徐为身前的男人更加紧地贴着他,他感觉前胸被一团肥肉给挤的出不过气来。此刻高高壮壮的男人好像一座山,稳稳的隔绝他面前的所有空气。只见男人高高隆起的啤酒肚把淡绿色的汗衫撑的好像一个十月怀胎即将临盆的孕妇,黝黑粗糙的后颈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一头黑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头发上星星点点的头皮屑夹杂着数不清的灰尘颗粒,像极了厨房里用了一年多没洗苍蝇乱飞的破抹布。关键是他一抬胳膊,腋下散发出来的味,让不知多久没吃饭的徐为犯呕。
呕~呕啊……我出不来气了,快,医生,医生救我!黑西装男人堆里,突然传出一个娇俏清脆的女音。
原来被围在中间的男子,怀里还抱这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
应该是她生病了吧!徐为在心里想!
嘿,小为子,机遇来啦!徐富豪说。
什么机遇?她吗?
对呀,小为子,我能预感到她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而且你没发现吗?她的病跟你之间是有联系的。
什么联系?徐为一脸懵。
等下就知道了徐富豪一脸成竹在胸的语气。
说着,那边的主任医师就来了。
女子很快被男子抱进了对面走廊的病房。
黑衣男子门离开后,贴墙站的徐为终于有机会松口气。
但是他并不准备等女子的检查结果。其一,他跟女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其二,女子一看就身份不凡,这样富贵人家的孩子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是非常注重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女子的检查结果。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爷爷跟夭夭还在等他回家。距离他出事那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肯定担心死了。
于是,在人群散开后,他就准备离开了。这时,他突然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徐富豪说哎哎哎,我知道你归家的心情,但是我真的预感到,她对我们很重要。在等等,我保证,十分钟!十分钟后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
我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在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掌控身体时,徐为吼道!
走道里的病人家属被突然响起的怒吼声吓了一跳。
连原本在女子进去的病房门口守着的四个黑西装高壮男子也向他投来不善的眼光。
搞什么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公德心,也不看看几点了,就在这大声嚷嚷,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要发疯回家去啊!真是没有素质!
就是啊,而且他还穿着病号服呢,该不会是,楼上的精神科跑下来的吧!看着不怎么正常啊……
原本空旷的走廊瞬间像放了挂鞭炮一样热闹起来。
原本准备在补个回头觉的人们都七嘴八舌地对着徐为指指点点。
徐为听着这些略显耳熟的话,仿佛又回到了六中,看到了那群人。那群围观他被打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人,那些拼命往前挤生怕看不到热闹的人,那些把他堵在厕所逼他舔鞋底的人,那些看他摔倒在楼梯间露出狂热表情的人,那些见证了他所有不堪过往的人,那些让他这辈子的尊严都丧失的人,那些他愿意付出一切都不想在见到的人。
啊……啊……别说了!
从突如其来的馅饼,到习亦的冷漠对待,再到莫名奇妙的死亡,复活,怪物的恐吓,跳楼。
在短短的两天内,徐为几乎体会了很多人的的整个人生。
从震惊不已的难以置信,狂喜,期待,到被唯一的朋友冷漠以对的难过,郁闷,讶异再说死亡的害怕,孤独,独自一人面对怪物的惊惧,无能为力,高空中对死亡的惧怕。徐为已经心神俱疲了,现在终于平平安安地撑了过来,还有一步就可以见到思念已久的家人时,却被阻止。
在被唤起了最不堪最压抑的画面后,徐为终于爆发了。
他声嘶力竭地高声尖叫着,拼命地撕扯着头上的头发,满脸痛苦。
在他做出别的动作之前,徐富豪控制着他的身体快步离开了大楼。
小为,我懂,我都懂……你别这样。别这样徐为!
还有你,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到底是谁?你在哪?你为什么会听到我心里的话?你跟我说这些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时现时不现?这些问题我统统没有答案!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你放开我的身体,你放开!你离我远点!
徐为嘶吼着,满脸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徐为……好,我不说了,我不逼你,也不控制你,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这样!徐为,我都可以告诉你……
天边逐渐泛起淡淡的白光,供病人放松心情的小花园也渐渐明亮起来。
薄薄的雾气开始聚集,扩散开来,少年单薄的身影逐渐弯曲,慢慢消失在薄雾里。
不多时,传出几声呜咽。
被晨风一吹,消失在清凉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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