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小圈儿的伤好了，医生催促着办了出院手续，毕竟还有一堆病友等着呢，医院的床铺也紧张。
吴军太和小圈儿一合计，决定不去那工地干活了，憋屈、窝囊还挣不到钱儿。
两人在城西头租了间地下室，房东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不养宠物吧？猫、狗啥的。”那老太太从眼镜后面瞪着俩昏黄的眼珠儿，问道。
“不养。”吴军太答得十分肯定，人还吃不饱，拿什么喂猫呢。
“住多久？”老太太心里盘算着：打租房广告、去中介登记可都是钱，这要是租的时间短，可就有点瞎忙活的意思了。
“半年一年是不挪窝了。”小圈儿抢着说，心里却暗暗想：这要是租的时间长，能不能少要点儿呢？
“押一付一，一月三百。”老太太翻开一张红纸条儿，麻溜地写了几个字，“扑”，盖了章。
“能优惠点不？”小圈儿突然心存幻想起来。
“你可以去问问，这附近，就数我这房价最低了。再看看咱这地理位置，出了门就是公交车站，多方便！”老太太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她可不乐意揣个菩萨心肠。
“那押金给退不？”小圈儿有点担心地问。
“还没租房就想着退押金？只要你们走的时候，我这房里的东西没坏，准退，放心吧。”老太太明显给加了个条件，不过吴军太还是接受了，毕竟在这城里，地下室也是不太好找的。
吴军太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叠子钱，数了六百块，递给了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眼睛放光，一把将钱攥了过来，数了三四遍：“得嘞，你们就在这住下吧，这是房门钥匙。”
考虑到小圈儿伤情刚好，还不能干什么重活计，吴军太便领着小圈儿发传单。
“眼望着黄河之水滚滚来，俺偏要逆流而上发令牌。”小圈儿嘴里一边嘟囔，一边迎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车流，透过车窗往里面塞纸条儿。
“楼盘大促？呵呵，俺一工薪阶层，一百年也买不到一套房！”一个小货车司机瞅了一眼小圈儿塞进的纸条儿，“嗖”，又给扔了出来。
小圈儿忙蹲下身子，想把那纸条捡起来。
“危险！”吴军太一把将小圈儿拉在一边：“你要是再出事了，可咋整！”
原来红灯变成了绿灯，一帮小车连摁喇叭带钻空地直往前冲。
两人发了一天传单，肚子咕噜噜响，直觉得饿得慌，便走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呵，面馆里人可真不少，有要加咸菜的，有要加鸡蛋的，有要加肉的，还有嫌辣椒油给的少的，嚷成了一锅粥。
“两碗牛肉面。”吴军太递给了服务台后面的小伙计十块钱。
“嗤”地一阵响，打单机打出了两个长纸条儿。
小圈儿跑到窗户边先占了两个位置，这当儿，吴军太也排队排到了出餐口。
“吃啥？”窗口里盛面的小伙计问。
“面。”吴军太一愣，心想：到这面馆不吃面干啥，闻香气瞅人呢。
“啥面？”小伙计又结结实实地问了一句。
“牛肉面。”吴军太没好气地回答，这小伙计也太愣了。
“当然是吃牛肉面了，俺问的是吃啥样式的。”小伙计拿右手一指。
吴军太往餐口左边的窗户上一瞅，只见上面垂着几个木条，木条上写着：大宽、二宽、宽的、三细、二细、毛细、韭叶。
这是啥意思？吴军太刚一愣怔，排在后面的食客不满意了，叫着往前递纸条：两碗三细！
“俺也来两碗三细吧。”吴军太没了主意，也只好随着那食客说。
盛面的伙计动作麻利极了，左手拿碗，右手拿个大筷子，往锅里一探一捞，嘿，跟那喜鹊儿点头似的，不多不少整一碗。
“要辣椒不？”伙计拿出了一柄小勺。
“来一点吧。”吴军太本来吃不得辣椒，但总觉得不要的话有点吃亏。
随着那小勺上下翻飞，蒜苗、辣椒、牛肉粒轮番上场，直溜溜地窜进了那大瓷碗里。
“辘辘，面条来啦！”吴军太端着两碗牛肉面颤巍巍地走到了小圈儿身边。
“嘿，军哥，这面条可真地道。”小圈儿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直叫好。
“那是，要不我怎么非领着你来这吃呢。”吴军太颇有点自得的意思。
俩人吸溜吸溜地吃了一阵，小圈儿有点忍不住了。
小圈儿左侧屁股微抬，“卟”地一声，冒出一个响屁来，那屁悠悠扬扬，还自带颤音儿和混响。
一众食客听见，忙厌恶地又是在鼻子前挥手，又是连忙挪地儿。
“辘辘，你将来肯定能成明星。”吴军太不怀好意地瞅了小圈儿一眼，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为啥？”小圈儿一脸懵。
“瞧这气场儿！”吴军太望着那帮走开的食客，乐得直呵呵。
俩人扒拉完面条，走出面馆的时候，月牙儿已悬在半空，往下沁着淡黄色的亮光。
“军哥，老发传单也不是个事儿，咱能不能去找个别的工作？”
“想做啥？”
“保安！”
“就你这小身板，人家看得上吗？”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没准俺还真行。”
“保安这工作，虽然稳定点，但也是个危险行当。”
“咋危险？”
“看到不同的人，要会来不同的事儿。要是碰到个偷鸡摸狗的狠角色，还得壮着胆儿上前将他拿下！”
“这都没问题，军哥，要不你和俺一块去应聘，咱俩一块当保安，也好有个照应。”
吴军太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还是答应了小圈儿：“好吧，明儿个咱就去人才市场转悠转悠。”
“天上一弯月，人生几度秋。来到了大城市，挣钱儿犯了愁。今天能吃饱饭，明天准饿一宿。家里的老爹娘啊，儿在外你莫担忧。喜鹊儿喳喳叫啊，过年了儿就回屯里头。带上点芝麻糖啊，再买件好衣裳呀，爹见了哈哈笑呀，娘见了笑哈哈呀……”小圈儿一边昂着头压马路，一边又唱起了自编的小曲儿。
“辘辘，别唱了。”吴军太听了直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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