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白蔓蔓放晚自习回到家里，她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里，是栋两层的小楼，靠她二楼房间窗边倚着一颗老合欢树。
夏末的凉湿夜里，有淡粉色的绒朵飘进窗里，落在书案上的日记本上，不偏不倚地挡住沈慕白的名字。
恰巧，房门被敲响，传来白妈妈温柔的声音，“蔓蔓，妈妈热了牛奶。”
“好……”日记本被紧紧合上，白蔓蔓的手略略不安地按在上面，望着放下牛奶杯的妈妈，脸上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来。
“妈妈，我们明天早上可以一起去超市吗？”
白蔓蔓捧着杯子小口喝着，乌玻璃似的小鹿眼被下敛的长睫毛挡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白妈妈一脸疼爱，摸了摸她的细软的头发问，“要买什么？妈妈给你买好了，好不容易周末，又不用去舞蹈班，多睡一会？”
想想自己妈妈年轻漂亮，并非严肃古板爱追究的家长，白蔓蔓老老实实从书包里拿出一条雪白的小毛巾。
她说，“这是一个同学的，他们家的洗衣液好好闻，妈妈，我们家能不能也用这个？”
白妈妈接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说，“是很好闻，不过……感觉像是男孩子才喜欢的味道，这是……”
白蔓蔓赶紧说，“是学校舞团一个女生的……不太熟，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
正说着慌，那块小毛巾随白妈妈翻动的动作，露出了边角上深蓝色的柔道社的纹绣，白蔓蔓赶紧一把扯过来，攥在手里，抬头弯着眼睛跟陆妈妈撒娇。
“好吗？妈妈，明天你去买菜，我自己去日用品区挑。”
当晚那块小毛巾睡在白蔓蔓枕头旁边，她穿着淡粉色印草莓的飞袖睡裙，在昏黄的小夜灯下，摸着自己的胳膊。
今天沈慕白是抓这里扶自己起来的吧？
白蔓蔓回想一群人在楼梯上滑稽逃生的场景，手往下挪了一寸，还是这里？
他好高啊。
藏在人群里远远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高，白蔓蔓想过自己以163的身高，应该到他哪儿？高挺精致鼻子？还是红润菲薄的嘴巴？
可今天沈慕白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仰头看他，才知道，自己只到他下巴。
她摸摸枕头边的小毛巾，又忍不住拿在眼前看，这是柔道社随白袍腰带一齐发的训练毛巾，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编号。
沈慕白的编号是22。
白蔓蔓的记忆很好，一般文科很好的，都是很善用海马体快速储存记忆的人，她的这项优点，除了可以用来背诵政史地，最大的好处就是记住一切关于沈慕白的数字。
他出生年月日，他会考的考试编号，高考的准考号，还有他的黑带晋级号码，并且他是去年国内黑带晋级名单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他进一中的成绩是理科第一，后来一直是理科第一，但他的一中学号尾数是1478。
而她自己是1477。
突然在脑子里这么想了一下，白蔓蔓就甜甜笑了，她离沈慕白好近啊。
周一，是升旗日。
一中发夏秋两季校服，白色短袖衬衫和蓝白的运动外套，裤子都一样。
新学期开学不久，九月份，学校里都是混穿两季校服的人，每周一升旗仪式都会统一着装。
白蔓蔓在一大群白色衬衫里找着什么。
挽着她胳膊的同桌杜晓艾，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回神，“喂，蔓蔓，你听到没有啊？”
“啊？”
白蔓蔓一脸懵，人实在太多了，她一时找不到沈慕白。
她校服裤子口袋里放着沈慕白的小毛巾，有点鼓，她心虚似的用手按着，生怕有人会隔着一层布瞧出那小毛巾上有沈慕白的编号。
“我说隔壁班的校花，要抢你官配啊！听说她打算这周末约沈慕白表白，我前排吃瓜看她被拒！”
“你干嘛这么说？”白蔓蔓声音低低的，“万一他答应了呢？”
“不可能！逆cp者死！我就气你知道吧，赵思莞她看上沈慕白，就自己表白去呗，竟然拖你下水，说你只会死读书！我踏马西瓜皮砸她脑门上，破花瓶一个！”
杜晓艾性格直爽活泼，白蔓蔓常跟不上她的说话节奏，反应慢得不像一个学霸。
“哪来的西瓜皮？”
杜晓艾脸一扬道，“我待会儿就去超市买！吃一瓣砸一瓣！”
白蔓蔓想象那个画面不由笑了，她性格内向，笑起来也含蓄，露一排小白牙，模样温温软软的。
杜晓艾突然拉着她的胳膊喊道，“哇哇哇！沈慕白！你看……”
没等杜晓艾说完，白蔓蔓赶忙把手里的古诗小册子往她手里一塞，“我有事，晓艾你先去班级方阵！”
杜晓艾摆摆手，一副早已看破天机的深沉，“你瞧瞧！这痴心一片的样子，我起码得买两个西瓜砸赵思莞！拆我cp，原地去世！”
刚刚白蔓蔓太紧张了，手心出汗，都不敢把手放在裤兜里，快走到沈慕白身边的时候，才把小毛巾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沈慕白手上。
“谢谢你的毛巾，我洗过了，谢谢。”
那软糯的声音明明刚刚还在耳边，沈慕白反应过来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小毛巾，视线一转。
那个扎着小草莓发绳的马尾，已经快速溜进了人海里了。
她跳芭蕾，身影纤瘦单薄，好几次险些被人撞到，他目光跟随着她，握着毛巾的手也跟着抓紧好几次。
直到她的随风荡着的马尾消失不见，沈慕白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程帆，纳闷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上次在艺术楼也是，抓着毛巾就跑了，这次送完毛巾又跑了，沈慕白要是一张游戏卡，逃跑属性肯定是五颗星。
“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吧，她有帅哥恐惧症？”程帆没个正经样子，从沈慕白手上抽走小毛巾，放在鼻子前深深一嗅，正惬意道，“这是美少女的味道啊，这……不对啊？”
程帆又用力闻了闻，垮了脸，把毛巾丢给沈慕白，“这是你的味道！”
沈慕白望程帆像望白痴，“这就是我的毛巾。”
“刚刚白蔓蔓不是说她洗过了嘛。”
沈慕白把毛巾放在高挺的鼻子下面，是洗过的雪松味道，他抬起头望向文科一班的位置。
按她的身高，应该站在中间位置，怕是找不到的。
就发呆这一会儿，小毛巾又被程帆拿去把玩，顺带坏笑着调侃道，“阿慕，你说这是什么？你们的定情信物？”
沈慕白懒得理他，“不会说人话可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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