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野的身体虽然被扭得变形痛得要命，却没有死，不仅如此，他的意识还非常清醒，能够听见钟离哉和那个“阿九”全部的对话。
直到听到钟离哉的分析，童野才明白了整件事的大概，这样看来，童野现在没有死绝也是因为“九头鸟”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而比起钟离哉猜到真相这件事，更让童野更加惊讶的是，面对这样一个等级完全超出想象的凶兽，钟离哉依然能临危不惧，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没有被阿九能帮他找到家人的条件诱惑，找到了对方的软肋，并且抓住了这个弱点，反过来逆转形势。
童野再次重新认识了钟离哉这个人，对为什么钟离哉这样一个没有力量的天师仍然能继续在天师界存活下去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你做了什么？区区一个人类怎么敢……”阿九嘶声力竭地怒吼起来，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童野感到房间内剧烈涌动的气流，结合他从小学习的基础常识，这明显是力量在快速流转的情形。
然后，他就看到钟离哉的头从桌子上升腾而起，飘落至倒在地上的身躯，头马上自动连上了脖颈，头和身体重新连接，然后，钟离哉就这样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厉害……”钟离哉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这股强大力量让他本人也禁不住感到惊讶。
“你动了什么手脚……”力量的抽离，似乎让原本就受重伤的阿九更加难受，他想站起来质问钟离哉，却反倒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桌边。
“没什么，就是借令生效了。”
钟离哉调皮地伸出了舌头，童野以为他只是在嘲讽阿九，但阿九看到钟离哉吐出的一小截舌头却脸色巨变，用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神情望着钟离哉。
“你疯了，竟然是借令……怎么会有人对自己下这么重的咒……”
童野要用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看到钟离哉舌头上隐隐显示出的咒文，以童野对天师学习中途放弃的水准，很难看出这是什么咒法。单以他的常识来说，天师用咒法都会附着在其他介质上，毕竟咒法本身就具有危险性，将咒法纹在身上本就少见，纹在舌头上的更是稀有。
“我早就说过了，和你们不同——我是个普通人。”
童野看向钟离哉，“普通人”这个词钟离哉说过很多次，从童野见到钟离哉起，他就一直将自己置于普通人的位置。
起初童野以为钟离哉只是陈述事实，时刻提醒自己是“普通人”，要在天师这个残酷世界时刻保持警戒才能活下去，之后童野又觉得钟离哉是在拿“普通人”自嘲，只要身处在这个重视血脉、看中天赋的圈子里，他就无法摆脱“普通人”与生俱来的自卑。
直到此刻，童野对钟离哉口中这个词才有了新的理解，钟离哉总是说“普通人”，是因为他一直在面对“普通人”这件事，他没有逃避，没有害怕，没有自卑，在“普通人”的这个现实面前，他做出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努力。
“你逆天横行，迟早会被反噬，”但阿九却对此嗤之以鼻，他咬牙切齿地望着钟离哉，“到时你的下场将比下地狱还要凄惨百倍……”
阿九没有说明这个咒文到底是什么咒法，但童野光是听到他评价的话，就感到浑身一冷。即使是九头鸟这样等级的凶兽对此也无可奈何，甚至这个咒法都不需要双方对约定内容表达真实意思，只要在钟离哉的问话后说出同意，完成流程就能触发咒法。
——钟离哉使用的咒法完全超出了正常范畴。
童野只在哥哥说起过野蛮时代诞生的咒法才有这种毫无节制的可怕效力，但这种咒法大多数都因为反噬太过厉害，早就失传已久，难道钟离哉找到了这种咒法，而且还敢直接以身试法，将这样危险的咒文刻在自己身上？
“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怎么换来强大的力量。”作为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弱者，面对强者不可思议的目光，钟离哉无奈地叹道，“可是这样一来，对我们双方不都是好事么？”
“这算什么好事！”力量不可控制地流逝让阿九暴跳如雷，只是碍于身体暂时不能动，才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怒，否则钟离哉可能早就已被大卸八块。
“你看，你现在控制不住力量外溢，这样下去，迟早会引来天狗。而你把力量分给我，你就能控制住剩余的力量，而我有了你的力量就能尽快完成调查，对我们双方来说，这不是一个堪称完美有利的交易吗？”
钟离哉口舌之凌厉、头脑之机灵，能把强词夺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让旁听的童野暗自咋舌。
钟离哉的话听起来挺像回事，阿九现在处于控制不住力量外泄的状况，这样下去，即使侥幸躲过天狗，人间的天师、妖魔也一样会发现他的存在，将不可控的力量分开确实对当前他力量失控有用，但本质上，他失去力量对他自己来说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阿九毕竟不是小妖小怪，还不至于被这种逻辑糊弄过去。
“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心里好受一点，反正，我已经要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了。”
钟离哉撇撇嘴，已经力量到手的他也不在意阿九到底会不会上当。他转身走向倒在墙角的童野，用力握住了童野的手，一股温热的力量传导过来，童野立刻感到四肢百骸的疼痛马上得到了缓解，身体又一次被扭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没事吧？”钟离哉扶起童野坐起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我没事。”童野从未感到呼吸顺畅竟然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那就好。”钟离哉微微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着男人的笑容，童野却只想到了他包里那些借令。
恐怕那些全都是依靠他禁忌的咒法得来的，只是一张小小的障眼法，也许就是钟离哉赌上性命风险获得的力量。在别人眼里不值得的事，钟离哉到底做了多少遍？
经过这一次事件，童野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男人。
“你真是个疯子。”似乎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逆转，阿九只能懊恼地讽刺着。
原本他因为受伤而想到可以利用钟离哉，以为对方只是个没用的人类，万万没有想到反被钟离哉套路，被分走了力量，失去了全部的主动权。
“谢谢称赞。”
钟离哉冲阿九露出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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