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桥上决断
“你不是不想插手天师的事吗？”
钟离哉这些天刚从鬼门关捡回性命，他开始反省自己不该贸然将无关的人拉进天师世界，即使童野确实有天师的天赋，也完全不需要投身这个危险行当。是他过于自信，靠着小聪明小手段这么多年混了过来，就以为连普通人的自己都可以驾驭，那么其他有能力的人就更能轻而易举进入这个世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回想自己被刺中那天的经过，再结合各种小道获得的消息，他推测那天自己遇到的大量死气是天师组织对妖魔屠杀的现场，他很可能是因为误闯而被误伤，所以最后他才没有被杀死，只是被死气侵入。
这个世界依然残酷，妖魔惨无人道，天师也从未服软，两者的斗争从来都是血腥不堪，钟离哉一直游离在二者斗争的风暴之外，才会有平静的错觉。
幸好的是，他意识到这一点还算及时，童野还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改变主意了。”
“你想成为天师了？”
童野的回答让钟离哉心里一惊。
“我对天师还是没兴趣，只是……”童野摇了摇头，他对天师和妖魔仍然没有好感，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厌恶。
听到童野还没有兴趣，钟离哉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还跟着个只是，心又提到嗓子眼，“只是？”
“我只是……好奇。”让他改变念头的，只是对钟离哉固执到极限的执念的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
面对钟离哉的质问，童野只是迎着晚风看向他却无法将这个理由说出口。
钟离哉应该会误以为这是一个拥有能力的人在同情他吧，像是观察什么小动物一样带着高高在上视线的“好奇”，所以为了避免这种误会，童野索性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趁这个机会将叶宽的事告诉钟离哉。
“叶宽把你的事拜托给了我。”
“你见过他了？”
“对，在你昏迷住院的时候，我替你接了他打来的电话，”童野将叶宽的事告诉钟离哉，“你体内的死气就是叶宽帮你祛除的，他看起来是想和你道别的，但你伤得太厉害一直都没有醒，他又很忙的样子，所以留下一堆治愈符就走了。他可能误会我是你的新助手什么的，就将你的事拜托给了我，还托我转达这是他和你的‘正式道别’，以后他不会再搞失物招领的事，将开始新的生活。”
“果然是这样。”钟离哉倒是一副已经预料到的模样。
“你不惊讶？”童野看到钟离哉这么简单就接受叶宽离开的事，反而有点奇怪。
“我大概能猜到了。”钟离哉听后一脸神游天外，似乎是想起了叶宽的事，从最近这些时日的情况，然后他挥了挥手像是用力将这一切从记忆力抹去一样，转而道，“你不像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人，叶宽是不是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来的匆忙，光是救你就花费了大半心力哪里来得及和我多说？不过有件事他确实特意叮嘱了我。”
“什么？”
“他说希望我能继续劝你——什么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再在这个世界混下去，迟早是要死的。”
听到这句话，钟离哉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反倒是轻松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和我说这话，临走了还要再三叮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插手这些破事？”童野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为什么像钟离哉这样没有力量的人非要挑战这些超越了常理的危险？有什么理由让他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当年叶宽也这样问过钟离哉，老实说，自从踏入天师这一行，钟离哉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听到这样的疑问，大多数情况他都不会和人解释，只有像叶宽这样多年的好友他才会说出内情。
如今面对童野的追问，他想了一下：“你的好奇是不是就是这个？”
没想到被钟离哉戳穿，童野的表情马上不自在起来：“也没有……”
“告诉你也无妨，”似乎明白了童野的改变只是由于对自己的好奇，钟离哉摸了摸自己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和我妈两人相依为命，直到我妈多年前去世的时候告诉我，我的亲生老爸其实是个顶尖天师，为了继承家业，他抛弃了我妈，和同样天师世家的女人结了婚。”
“所以，你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钟离哉看似不合理的危险举动，背后其实只是为了寻亲？童野大胆得出了结论。
“算是吧，而且我听老妈说老爸后来顺利结婚生子了，如果他有孩子，应该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童野自己也出身于天师世家，可能是由于父母早逝的关系，他完全没有像钟离哉那样对亲人的执念，唯一的哥哥钟兮，童野也只是尊敬他，甚至敬畏他。
正是因为他们和普通人不同，拥有特殊的能力，承担着特殊的使命，所以天师界的孩子都很早熟，在这个和妖魔斗争的世界中，他们几乎没有体会过一般人的普通生活，从小就生活在生离死别之中。童野和哥哥两人由于天赋出众，出生于顶尖天师家族，至少还能自保，而更多的天师孩童都早早夭折，妖魔会专门趁他们还幼小的时候下手，以至于各大天师世家几代以来家族成员都在不断减少。
“可能因为老妈是普通人的关系，我没有继承到任何天师的灵力，但我想，我如果就这样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结婚生子，可能一生都碰不到天师的他们，老妈死后，我就在想，只有我也成为一个天师，才可能找到我的亲人。”
“这就是你非要成为天师的理由……”
和拼命逃离天师界的童野截然相反，钟离哉竟然为了找到亲人，从普通人的世界投身到天师界。
“那好，”童野沉吟了片刻，他慢慢抬头看向钟离哉，一字一顿说道，“我也有了决定。”
圆月高挂天际倒映在水面，形成波光粼粼的光影，两人站在寂静的桥上，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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