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掉新工作后,一切回到了源头,我百无聊赖的绕过加油站抄着闭塞的羊肠小道而过。
[喵~]
道路改建的铁皮屏风后传来野猫的叫声,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漆黑的草丛中我们互相瞟了一眼,像是各自警告对方安分一点。
随即光线再次明亮,我从驻店大排档的小道中现身,下了班的计程车正停在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失业人员不赶时间,我停下来,像是夜晚出来散步的人,悠哉的看着对方倒车。等面前畅通,我继续往前走,余光看着洗车的人随即在停稳后的计程车上忙碌,因为马路对面就是死对头。
[滋滋——]
水花在空中瓢泼,我冷感的穿过马路走向熟悉的中山路。
场景缓缓重叠,像偷走生命的痕迹一样,回到起点——那是得到魔眼的第一天,时间是八月十五号...
‘我’站在鼓浪屿对岸遥遥相望海面上的明月。身后布景人流如织,混杂有如五月蝇的晚班峰汽笛。
随即失去兴致。
在繁华的商业街乱逛一通,碰巧经过的高档家电门前,橱窗里头五六台电视机没有什么行销新意,甚至可以说和当下的潮流完全南辕北辙——竟然一板一眼的向客人播放晚间新闻。
而我会驻足也只是因为其中一则刑事案件,死者自杀和他杀的界限相当暧昧,棘手到让警方也无法断定到底属于哪边的程度。现在的新闻都很敢播,记者也很敢写,标题取名为‘杀人鬼’事件。
如果是在同一时段的新闻中确实相当有噱头,但是在繁华的景区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搞不好从点缀柴米油盐的猎奇事件转变成破坏氛围的污秽物也大有可能。也只有我这种类似的同类才会捧场。毕竟不久前我刚刚杀了人,现在尸体八成还躺在黑漆漆的房门口,不远处就是另一摊。
虽然是两个人,但我只杀了一个人。因为被定位为目标的是没有道德定义的人型肉块,不能被称之为人类。即使本身是人,但在弱肉强食的权势世界中可看不到这种多余的部分,反而是这种被简化的方式更加高效。理由是如伤口般溃烂的角落,杀掠早已稀疏平常。而这宛如烹肉一般让人作呕的一切,除去像泡沫一样浮起来的表层,只是如动物本能一般,简单到毫无玄机。
即使在旁人眼中我仍旧杀了‘人’。但事实上我可没有干那么威风凛凛的事。我只是像地沟里的老鼠战战栗栗的躲在暗处将子弹射入目标头颅,然后在还没被发现前逃之夭夭。——说到底只是为了吃一口饭。
而不抱持任何目的仅仅为了愉悦自己而杀人的才叫杀人,和拿钱办事的杀手完全是两个道理。杀手是无论如何都成为不了杀人魔的,即使在任务中杀了目标之外的活人也不够格这样被称呼。
因为差别在一开始就显而易见了吧?
杀手不是毫无目的的杀人,而是像被围堵到角落里反扑过来的老鼠而已。所以杀手会在任务前提前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如果真的没办法避免,导致不在同一世界内的两个角色意外碰撞到,对于哪一方都不会造成喜闻乐见的结果。不然我就不会有机会说我杀了人。
[欧元区永久性金融‘防火墙’在经历一年半的磋商论证后,终于…]
橱窗里头,新闻跳转向下一则报道,是无聊的欧债危机。我失去驻足的意义,随即启步往前走。
闲暇时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常常无聊到从一个地点徒步到另一个目的地,可能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而这一次也没什么太大差别,我在八点二十分结束散步,到达和文秘约见的餐厅。
[这次的任务很成功,雇主按照约定如期把尾款汇进账户。]
文秘在另一边汇报进度。
[嗯。]
气氛不同以往的中规中矩,而是微妙的变得局促起来,宛如揭开魔术遮布前特意营造的效果,接着从座位上拿出道具,像是打算从里面变出兔子来。
[给你!生日礼物。]
[。。]
因为不擅长处于被动的地位,导致对方离奇的手段确实达到了惊喜的效果。但也仅仅止步于此,因为表观世界我仍旧像骗子一样无动于衷。
[不要只顾着翘腿抽烟,在这种环境下,拆开礼物才是礼貌的做法吧?]
[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做你文秘也只是今年的事。来,许个愿望吧。]
这家伙还是太不了解我,除了扣着扳机的高光时刻,内心像肾上腺素缺乏的老头古井无波,能有什么心愿。或者说,还有什么心愿比得过杀人?
所以很抱歉。
[没有。]
那个像豆腐脑一样嫩的脑子又开始苦思。
[那喜欢的杀手行业呢?]
[喜欢开枪杀人,但没有特别想杀掉的人。]
我看着玻璃杯上自己穿着西服的身影,还真是斯文败类啊~明明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却判定自己不能成为那种低级的东西而施加了那一套扭曲的理论。
我看我啊,真是厉害到顶呱呱。
[那就许愿遇到一个特别想杀的人吧。]
完全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的文秘天真无邪的说出这种不得了的话,无知有时候会活得更快乐这句话果然没有错。所以我带着看幼稚园小孩的眼神看着桌上类似我的人偶蛋糕,里面的手杖蜡烛不断燃烧。
[啧。]
真是烦人。
对方借此接腔。
[算是回复咯。]
灯光遮蔽颈部以上,白色的桌布中央,扎着蝴蝶结的礼盒在仅有的悬空双手中宛如变戏法似的打开。
[富人新宠,‘致命风华’。虽然类似禁品但是不会上瘾,不会破坏身体机能,就可以得到看破红尘的功效,算是提升人生高度的伟大发明。]
[理由。]
[致命风华的开发人竟然是上次竞拍枪支的死敌啦。虽然很奇怪,但我想你内心应该会罕见的很欣赏他,所以自作主张定了一份。老实说,因为是黑色世界最前沿的产品,还蛮难买到的。]
到了后半段对方像是咕哝,我看着黑漆漆的头部香烟剧烈燃烧的倒影映在他的瞳孔上。侍者撤下热头盘、端上甜点的身影正遮蔽着视线。[午夜冰淇淋,请慢用。]
我对着虚空说出[谢谢。]
然后奇妙的气氛随着某人雀跃的心情愈加欢畅。
[那个男人,其实非常厉害啊~]
[他的手段,你想到想不到。]
[听说百无禁忌,你们还真是同类。]
[嗯。]
[话说上次和他一起竞拍的枪支制造室使用权,这次轮到谁使用了?]
烦人的车灯一晃而过,我眯起眼。
[是我。]
离开餐厅后回到住处,冲了个澡,时间转至下半夜。以及闭上眼睛后镜花水月般的另一个夜。
身下是黑漆漆的施工大楼,我趴在某一层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窥视着狙击镜中的成像——类似死尸的施工大楼和狙击镜中‘洋溢’繁花的世博红馆就像梦境与现实的差距。
[真是有够有够碍眼]
随即子弹飞射过头颅。
像丝绸一般鲜红的血泊。
随着潺潺流出的液体逐渐丧失的吐息。
击杀成功。
四周静悄悄,偶尔传来的金属异响和微风穿透建筑的气流声点缀着静悄的夜。
穿着工地打扮的我像刚下晚班的普通工人混杂在街边参与夜生活的人群中。然后无聊的想象,那个地方此刻应该乱作一团吧?变形的脸孔伴随惊恐的尖叫?
应该是吧,反正也已经和我无关。
我提着背囊模仿闲暇时的散步,感受晚风穿透的街道。四周仍旧川流不息,热闹的像是聚会一般。然后,几公里外矗立在水边观望着远处的风景,独自一人的身影像是在黑夜中散发染料般鲜明。
以及最后睁开的双眼和晨曦照耀的房间。
[原来是梦。]
那之后的第三天。
我站在檐下看着远处的春海棠。
然而‘影像’仅停留在五感,我的大脑另外有事可做。
[危险程度超乎想象,要比喻的话简直就是龙卷风级别~然后。。]
手机里头优树正走马灯般绘声绘色的当个输出者,作为接收人,我的脑海中逐渐繁衍出素未谋面的画像。
——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简直过火到有如人吃人的奸险狡诈。
生存在下水道老鼠般贪生怕死。
以及即将是我账户上额数最高的转账记录。
所以我得花费足够的时间好好盘算一番。
[你应该知道这次任务的高超程度吧?即使推掉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优树一如既往说着保守的台词。
[就算防得再滴水不漏,他终究只是个商人。]
[说出这种话还真是无情啊,好像大多数人的人生都草草收场一样。]
[人在死亡前就像付之一炬般燃烧掉所有人性求得激烈,可不会觉得自己是草草收场。]
[确实有这个道理。不知道我临死的时候又会想些什么。]
[反正大家都有死路一条的一天,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你这样说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以其有时间想这种无聊的问题,不如找点事情做。
[啪嗒。]
电话挂断。
[啪嗒。]
地下室像阴曹地府被某人突然扒开草皮般唐突,我走向存放着用来破坏机体完整性的器械前,它们通通都是我吃饭的家伙。
这种事说出来很威风,但是相比其他杀手我逊色很多。因为我只有清一色狙击、枪,单一到一把防身的水果刀都看不到的夸张地步。
真的有够离奇。
正因为如此,我曾经追溯了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结果就是我不喜欢和他人进行肢体接触。因为一直没办法改掉,所以直到做了杀手仍旧在这上面吃尽苦头。也拜它所赐,我狙击的技术简直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所以这一次我仍旧打算用狙击,枪击杀目标。
在一切前奏完毕后,当天前夜,我迫不及待的下榻到了附近的酒店,开启了一场即是他杀同时也是自杀的任务。
然后时间像是穿云箭般‘咻’的一眨眼,就真到了那天。。。
有如盛典高涨的氛围。
制式工服下严阵以待的神色。
像血一般艳丽的旗袍和迎宾微笑。
而我,有如鹰般在高空窥视着地面上移动的猎物。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啊我,接下来简直见鬼的和梦境如出一辙啦。
[DUDUUDUDUDDU嘟嘟]
[喂,这里是优树,请问是哪位]
[念出致命风华的功效!]
[啊!怎么了,突然。。]
[念。]
[极致的清醒伴随富有哲学的思考。因为类似香烟的毒性,所以和禁品之间的界限相当暧昧,即不属于up系,也不能归类于dow系,官方功效提示为看破红尘。]
[就这样?还是看破红尘,暧昧的指观测未来?]
[怎么可能,世上没有哪种禁品可以看到未来,那种玄学的东西只有研究周易的大师才可以做到吧?]
[!]
干!有被震撼到。
但更可气的是梦境和现实之间模棱两可的不实感。要形容的话简直是古井无波的水面移驾到滔天巨浪中,名为我的存在,从‘杀戮机器’变回‘极具生机’的人类。我不知道够衰还是够幸运的,反正愿望成真,我找到了想杀的人。煞风景的是,对象竟然是生日礼物的生产者!
[真是有如演戏般讽刺。]
但更讽刺的是我真的有蹲他。某一天,我潜伏在世贸大楼顶端,等着通过远程射击击杀今世。但对方临时改变了路径,并未进入我的狙击范围。
任务失败,我像丧家之犬一般回到酒店。
10月15日,我获得新的情报后照旧趴在高处等着击杀今世,但是,这一次仍旧巧合的被他避开。
接下来的情节很简单,仍旧白忙活一场的第三次刺杀。。
和最后第四次的终结。
回忆结束。
我也算走到家中。
[咯噔咯噔——]
走向角落的冰箱,手指伸向白色的灯光中,从成排的‘矿泉水山’上拿出最边沿的罐装水,拧开后灌下一大口。
[——]
清冽的凉水冲进管道,让人随之清爽起来,烦恼也好像被稀释掉。
[吔——]
我仰下头,余下的液体随即在瓶中发出如此声响。
然后,我盯着空掉的内部开始愣神...
[——]
四周静悄悄。
不知过了几分钟。
我之于我分裂成两个。
过去的肉体被抛下。
意识像代替实体到了未来。
我明明就是我,却坠入自己内部。
[该死...]
话音未落,让人好奇的新的未来...
[来了。]
眼皮随即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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