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衣和她的孙子辈沈小行玩六仔飞行棋时,早就悟出,只要占住中间那颗,怎么跳她都不会输。
走棋的前提就是得让她先走第一步,沈恩衣悟出了,沈小行还没有,或者是因为他敬她让她,知道了,却并不点破。
所以,他和沈恩衣下飞行棋,每次都总是输。
她们所谓的六仔飞行棋就是六颗随便地上什么石头,只要大小一致,用起来方便就行。
要下时,用石仔在地上画一个大方格,再用两条斜线把四个角连起来,物尽其用,飞行棋沈恩衣悟出了,但非飞行的她却还一知半解,不能飞时,你一歩,我一歩。
横,竖,斜,三颗仔一条线才算赢。
沈恩衣跟沈小行同年,不论辈份两人可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因为沈小行的爷爷与她同辈,平日里他也要尊敬的叫她一声恩衣姑奶。
当沈恩衣悟出飞行棋的奥秘后,就对下棋不再感兴趣了,但她手中依然有一副用“钢劲混凝土”里面的那种铁石,花上无数个日日夜夜细心打磨大小一致圆如珍珠的五颗棋仔。
大家听说这宝贝后就都来借,当然,既然是宝贝,除了沈小行外,沈恩衣也就不轻易把它拿出来给人玩儿。
因为当时沈恩衣正着迷于下五颗仔的游戏。那帮男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借多了沈恩衣依旧不给,他们就跑来抢。
沈恩衣于是慌不择路跳了田埂。从洼田的梯形埂一路跳下去,追的人也跳。双方都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一层楼高的田埂跳下去,因为有十足的把握,那种从容不迫奋力飞翔的奇妙感觉真的是发挥到淋漓尽致。
沈恩衣的母亲不让她去跳田埂,不管有没有人来告,她就是不让。她总是说,跳田埂会跳断脚杆子的。
但因为沈恩衣的脚杆从没断过,她因此不信。
春天的时候跳,母亲说:“田太硬,跳断了脚杆怎么办?”
夏天的时候,田里栽了秧,水汪汪的,也就不能去跳了。
秋天割了稻谷,母亲也不肯,说:“田太高。”
冬天,土松了,母亲又说:“别去跳,会踩到庄稼。”
总之,一年四季都有话。
沈恩衣想想也对,田埂她也就不跳了,如果将来,自己一无是处,哪也去不了,又意外惊喜的在本地十里八乡找到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那么,闲来无事,她和那个人哪怕只是走走田埂,她也是会感觉很幸福的。
洼田有一条沟,沟边有时候长竹子,有时候生刺莲,关于刺莲,民间还有非常好听的一首歌。
好花红哎好花红哎,
好花生在刺莲中哎
……
有时候沟边开兰花,有时候是金银花,还有春天开得整个田园漫山遍野的剪刀菜黄心花。
竹笋长出土后,沈恩衣算准了它们可以采摘的日子就去拔,刺莲成熟时,她也是寻寻觅觅的一路跟去。
沟边开什么花她就采什么花,本性如此,怡然自得。
沟边结什么果她就摘什么果,不知疲倦。
洼田里有一弯温泉,冬天,就算天苍苍路茫茫,大雪封村,洼田的泉水里依然有小鱼小虾自由自在的游着,完全不受季节限制。
洼田的水呢?它会冒出一缕缕银白色的雾气,跟遥池仙水一样。
每年的四月半,家家户户都要染花茫。
红和绿,两种颜色去场坝的小商铺可以购得,白是糯米的纯色,不用求,只恐深藏不住。
纯天然产物健康有特质。但花茫讲究出茏的清香和品相。糯米饭要真正做到色香味俱全却很难。
每到这时,大人们都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看家本事拿出来做好花茫。
花茫的黑色,就是枫叶汁,四月嫩的。
黄的,讲究的人家会在秋冬交替时节采一种叫黄茫的花,黄茫花细细碎碎,香味却不输桂花和栀子。
待其开至花期烂漫,就可以折下枝头晒干后封存起来。
用的时候冼净了煮成合适的黄茫水,然后和纯白糯米一起泡足几小时,过了色又上阵蒸。
半小时后,带有甘甜的花香味黄茫饭就新鲜出庐了。
在沈恩衣吃过的所有花茫饭中,黄茫花是最好吃的。
用枫叶汁浸的黑茫饭也好吃,但她只要一想到去摘枫叶时可能遇见的大毛毛虫,还是摘花比捉虫有持无恐,至少,遇花的心情是无比舒心畅快的。
洼田也高产黄茫花,当沈恩衣无意中发现那一片花海时,它们还未全开,采摘更须要半个月后的时日。
当她大老远就闻见了它的花香时。
这童年,也就有一遍章叫二十四节气,惊蛰,相见恨晚了。
自从知道洼田有黄茫花海后,沈恩衣就有事没事拉人去那儿等。
一会,她怕花儿没开,一会儿,她又担心别人同她抢了花,还真是特别难受。
一次,沈恩衣和几个死党又去洼田守那些花,她们看见一对新婚夫妇在那耕种。
随同的人沈路路很八婆的咬耳朵说:“我跟你们讲哦,信不信等会他们会亲嘴,亲了嘴就生小孩。”
几人听了,全都不信,又好奇小孩怎么生。
于是,几个人就像给人下了定身咒一样趴在石头后面,一动不动的屏住呼吸偷看那对夫妇整个下午一举一动。
一下午,他们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没有亲嘴也没有生小孩。甚至于话也不多说一句。
大家失望极了,都怨沈路路鬼灵精,害大家瞎忙了半天。
半个月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沈恩衣如愿以偿的在洼田讨得母亲心心念念的黄茫花,而那对新婚的夫妇。半年后沈恩衣在路上遇见其妻,那妻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她见了沈恩衣,笑声轻轻的叫了一声恩衣娘,沈恩衣心里有鬼,敷衍的应着,怎么也想不通那人的肚子是怎么变大的。
贤妻良母,有时也是沈恩衣的梦呢。
而在沈恩衣所有记忆中,落窝荡里的两块田原先都不是她家的。
一、种竹子那块是沈小行爷爷的,小行的奶奶说沈恩衣她们每次去她家后院的高地上种庄稼时都会把石子弄下来砸她家的锅。
所以拿田跟沈恩衣家换了他家屋后面的地。
二、种杉树那块,是罗玲玲家要学校旁边的地基,田换田。诗换远方,杉树应该是沈恩衣父亲换过来后才种上去的,很小。
杉树边有两块麻地,本来是三块,当沈恩衣的母亲去耕种的时候,罗玲玲的奶奶却说最上面那块她还要,不在交换范围里面,那地依然是她家的。
她在那种了几兒菜,几棵瓜,瓜结果时,有一次沈恩衣与哥哥沈心衣从那里经过看见,以为是自家的地,摘了一个拿回来,还没煮呢,罗玲玲的奶奶就上门来告了。
沈恩衣的母亲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个说。因为换田时她不在,她不清楚父亲为什么没讲好来,几兜菜的地怎么就不是交换范围之内了。
既是几兜菜,大家乡里邻里也就算了,真是难为了种地的人,每次去都不顺路。
沈恩衣母亲说:“那地不是我们家的,瓜也就不属于我们,像这样我们摘了算偷!”
沈恩衣的母亲拿瓜和牵着兄妹俩二话不说登门去陪礼道欠。
沈恩衣心不甘情不愿,去罗玲玲奶奶家跟她讲对不起时,她家的大鹅老凶了,扑上来就对着兄妹俩拼命的撕咬,一下就把沈恩衣给啄痛啄哭了。
有一次吃死人酒,记帐的人在罗玲玲奶奶家厕所墙上贴了大大的三个字――“收礼处”,惹了一堆人在那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落窝荡的田下边就是小溪,有一次,沈恩衣看见一个刚做老爸的人在那清洗被单。
这里不是洗东西的地方,他的老婆生了小孩,他倒是到这洗起东西来,特别奇怪。
难不成生小孩会弄脏被子?反正,小恩衣是百思不得其解。
落窝荡里特别多蛇。
第一次沈恩衣在那发现蛇是她去田边割草,镰刀杀杀杀的砍过去。
突然割到一条蛇,那蛇突然从草窝里蹿出来,像箭一样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沈恩衣吓得镰刀都掉在地上,手不停的颤抖,心也惊得澎澎乱跳,还好,蛇没往她站的这个方向跑。
事后沈恩衣想,蛇如果有人的思维,当他看到一个大它许多的家伙拿个刀在那咻咻咻,它会怎么样?
他也是等到割疼了才跑吗?
第二次遇到蛇,就是沈梁山也在场了,麻地上盘着一条吐信子的大蟒,沈梁山站在水田里。
留作过冬田的原因,田一年四季都有水有鱼,蛇也就来吃这东西,沈梁山赤手空拳的站在田里喊。
“小衣,快去找一根木棒来”。
沈恩衣吓得腿脚直打哆嗦,简直都快不听使唤了,她感觉,父亲站水里,是低处,与高处又是旱地的蛇对峙胜算不大,因而更焦心了。
虽然书上说蛇是人类的朋友,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那时,如果让她选择,十条毒蛇也不足父亲在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沈恩衣强迫自己冷静,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找木条棒子,竹子拔大半天也瓣不下来。
最后还是沈梁山倒回田的另一边找到棒子,沈梁山侧引之心说:“它若跑了我不追。”
谁知那蛇发起狠来攻击他,人蛇大战五分钟后,惊心动魄!沈梁山才把蛇结果了。
蛇肉能吃,沈梁山把蛇头割下来扔到悬崖那边去了,剩蛇身,蛇胆是药,沈梁山当场吃了。
蛇吊起来挂在沈恩衣家院子里的花椒树下,滴滴嗒嗒的流着血,引得许多小朋友来看。
蛇不能在家里面煮,也不可以在家里面吃,听说是忌烟灰,好像是烟灰加蛇肉会变成有毒物,像柿子加雪梨一样。还有就是蛇的记忆力超强,它们会寻着气味找回来报仇。
晚上,大蛇在学校走廊煮了,许多小朋友都来吃,沈梁山给沈恩衣夹了一块肉,沈恩衣咬一口,全是骨头,所谓的龙凤汤原来就是蛇加鸡炖一锅嘛。可惜她家并非高级餐厅,锅里也就只有龙没有凤。
直到吃完,沈恩衣也不知道蛇是什么味儿,去水龙头那冲洗口嘴时却万分的小心,身怕嘴里还留有蛇气。
第三次遇到蛇,就纯属无聊了,沈恩衣跟着一个认识不到半个钟的高年级同学去落窝荡找花。
蛇是小小的一条,但她们俩个对付起来依旧如临大敌。因为村里有许多人给蛇咬折了。
她们把蛇打死了,又用石头把蛇的尸体砸烂烂的,末了还不放心,又用泥巴把它埋起来。
因为这条小蛇的牺牲,沈恩衣获得了一位朋友。
丹顶鹤出现的时候,沈梁山说:“恩衣,是鱼老洼来我们家田偷鱼吃了!”
因此,他让沈恩衣沒昏没晨的去守。
沈恩衣去落窝荡时,艳阳正高照,鬼影都没有一个。
于是,小小脑瓜的她想了一首诗。
大蛇大蛇你快跑。
去抓老鼠好不好。
除了想蛇,她还想了今生今世她做得最多的恶梦,它们是:
①,自己的心衣哥哥被装在细口瓶里出不来,她永远的痛。
②,试卷发下来她的头脑始终空白一片,她几乎是盲的。
③,开餐厅,沈恩衣在厨房急哭了,因为菜全不会,等久了客人全没了,终人去楼空人走茶凉。
四,遇见大蛇,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吞食。
五,因为贫穷,她和薰衣姐姐永远也无法毕业。
想到这,沈恩衣又觉人生一片迷茫!百无聊赖!她又想母亲种地时说的话。
种地不铲边,三年种到地中间。
偷鱼賊傍晚的时候来了,是只白色且脚长脖子细的罕见飞禽动物,那家伙生得十分好看,于是,沈恩衣被它优美的身形和漂亮的外表迷住了,盯着它一动不动的看,刚刚,她还怕它不走,现在,她却怕它不在。鱼呢?当然也就任它吃喽!
缺猪菜时,沈恩衣就拿根麻口袋去落窝荡闯了,遇见哈嗼都就挖哈嗼都,遇见扫把头就剪扫把头,浆浆菜,水葫芦,她也一概不论,都不放过。
都找完了还不够,她就去割剪刀菜,一株株的割过去,一场场的梦过去。
“到底,我是九龙子的遗孤还是树妖的孩子?谁能告诉我?”
沈恩衣心悦城服!
通常人们选造房子的地基都有以下几种标准,靠近水,近路,近学校,近医院,向阳,朝路,宽广,开阔。
沈恩衣家的房子只占了两样,那就是近路和靠近学校。
她听母亲说,早些年,她父亲沈梁山想把房子建到龙井那里。
但在沈恩衣的印象中,龙井那个地方,她家既无田又没地,母亲说,父亲想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主意真,铁棒都可以磨成针。
没有地,沈梁山就去换。
结果测日子时只因风水师说:“人在弯,鱼在滩!”六字一句,沈梁山才打消了去龙井换地建房的念头。
沈恩衣问母亲,人在弯,鱼在滩是什么意思,母亲小骄傲的说:“人在弯,是讲你父亲打算换的那块地型状不直,鱼在滩就是鱼困深滩,永没有出头之日。鱼不会那么容易就可以跳上龙门去的。”
沈恩衣听了简直不敢相信,她知道父亲讲的那块地,弯秋丘的不说,还那么细,关键那既不向阳又无人家。
住在那里的人,得须要多大的勇气呀!
母亲最后也感叹说:“还好那时没去,独家村,晚上关门别说人,连鬼都怕。”
沈梁山听了忙辩,说:“后来的事谁知道呢?那时说修国道会经过那,结果讲着讲着就黄了,其实吧,真有那么一条国道,住那顺风顺水也不错。”
沈恩衣的母亲萧鹤说:“就是没有早知道,世界上才有那么多人会后悔。只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后悔药,真有,肯定好卖。”
争辩到此结束。好了,现在,以太阳落下的地方为沈恩衣家对面,以她家为坐标,我们向左,我带你们去沈梁山一直渴望造就美梦的龙井看一看吧。
出了村,有一条沟,春天发大水时,横跨沟两边的桥搭住的地方就会蹦掉踏下泥来。
桥只不过是几棵碗口大的树用竹条绑起来固定在上面,不怎么牢靠的支撑着全村男女老少们走了十几个年头。
除了断桥残沙沈恩衣不喜欢外,桥那边就另有一番天地了,首先,迎面而来的是一块修身养性的长地。
说它修身养性,因为它总是种满了开花的蔬菜和茂盛的青色多叶植物。看得人欢天喜地,神清气爽。
其次,是李永更哥哥家的田,经常有人说他家田里长的绿细杆子的东西不是水草而是扑基。
“是扑基哦!”沈恩衣不感置信的说。扑基书名叫马蒂根,剥了皮就可以吃,忍得她老是止不住去想拔出它们获得喜悦的样子。
雅娘寨整个区是没有马蒂根的,李永更却神秘兮兮的种了一大块,沈恩衣想:“永更哥哥,他会不会也像我想的那样,日藏夜藏,家里人难藏,老担心着那些东西被人发现?”
过了李永更家的田,又有一条沟,这条沟,沈恩衣要郑重其事的介绍了,听说她父亲小的时候,曾在一条小河里寻着一洼子鱼,小小的他因为获得神赋予的山珍海味刻骨铭心的感恩生命,一生一世,终生获得喜悦并在有时艰难困苦的生活中永持童心。
沈恩衣知道,既使父亲不说是哪条,但她只要与之相见,就有“故人相缝”的笃定。
沈恩衣小时候,和哥哥沈心衣一起分别给父亲沈梁山放到马箩筐里驼着,马过沟时脚一滑,连人带马往三丈高的沟底翻。
沈恩衣应该是睡着了,人被筐子护住,滚到沟底也没事。
可爱的马更是幸运的在失蹄时奋身一跃,神迹自救。
这一下,可把一旁观看的父母吓了个三魂少了两魄,他们脸色发白的救出沈恩衣和沈心衣来,事后问其感受,萧鹤说:“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沈恩衣说:“只感觉世界在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心里恶心到想要吐出胆来,接着,气一松,萝筐没了,你们的样子就如期出现。”
这样想来,真是惊险万分,她们原来是摔不死了才存在的。
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沈恩衣路过,她又喜欢这里了,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因为有水的缘故,水沟周围的植物特别茂盛。
夏天一到,飞来了许多萤火虫,它们在绿叶碧从闪丫闪,好像在同天上的星星比亮似的。
天上的星星太远了,沈恩衣勾不着,可沟里的萤火虫她却可以丫,只要她发现,还来不及思考,自己就早已置身其中。
沈恩衣喜欢沟里的萤火虫,但她喜欢归喜欢,她从不去捉它们,一次也沒有,那些把一群小虫抓起来放塑料袋作灯然后将它们活活闷死的家伙是青蛙。
他们只会求一时痛快,哗众取宠的整天呱呱呱的乱叫乱做,烦人至极,她想:“但愿我一生都不要学它们的欣赏能力与虚荣才好!”
走过田野,沈恩衣就到龙井了。
通常,十二嫂六嫂七嫂之类的贤妻良母在井那里洗东西,沈恩衣站路上只同她们招手微笑,水声那般响,如惊如宏,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她真叫了她们,对方也是听不到她讲些什么。
龙井的水太冰,拾彼老伯在世时,他还很年轻就得了风湿病,并且严重瘫痪。
每次,大人们教训小孩子都会讲:“你们千万别去龙井洗澡,看拾彼老伯,他年轻那会,经常忙了一身汗就去找龙井的水冲浴,由头发往下冲到脚板子,冰凉透爽,后来,年纪轻轻就瘫了,连吃饭也要别人喂,晒太阳也要家人推。
他是给后世的人们一个警醒了,可他的人呢,也就苦就痛了。”
沈恩衣记得拾彼老伯,他在世时,总是有很长时间坐在院里晒太阳,每当沈恩衣从他家门前跑过。他都会抬起一双如同身体一样浮肿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然后吃力又惊喜的喊一句。
“豆芽娘。”
豆芽是沈恩衣大姐姐沈云衣的乳名,沈云衣大了沈恩衣整整六岁,而拾彼老伯只知道二十六兄弟家中长女沈云衣却不知道二十六兄弟四女妹妹沈恩衣,难道他的十几年就这样在轮椅上消蚀怠尽了吗?时间可悲的给了他,连记忆力也都隐退了。每天,他被家人推出来,天天都是十几年前。
病魔多可怕丫。
有很长一段时间,沈恩衣天真的以为人的身体就像一部神宠的机器,就算摔碎腐烂,只要神宠,它们都会复原,像武侠小说写的那样,拉下骨,喝碗药,睡一觉,一梦醒来,又是星光大道。
后来,她才知道,人的身体没有神宠,除却奇迹和尊重,碎就是碎,烂就是烂。
每当这时,沈恩衣也会礼貌的回他一声:“拾彼伯爷,你吃饭沒?或者,你出来晒太阳丫!几时吃饭!”
他听了就开心的唱:
“豆芽娘豆芽娘。”
后来,拾彼伯走了,沈恩衣也不去他家门口跑了,讲来真是奇怪,许多年后,龙井的水呢,居然也破天荒的不知干过多少回。
细问原因,大家都说是乌养修路!国道呢,挖断了龙脉也不亏,修路是好事。
要想富,先修路。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沈恩衣想,龙应该也是肉长成的吧,挖了龙脉,那还了得,人伤筋动骨都要将养一百天,何况龙。
龙井的水,歇就歇了吧。
只是,人们估计,在雅娘寨,一时半会是看不到田野上晒着从龙井洗净的五颜六色亮堂,花花绿绿可爱的衣服和被单了。
那块细细弯弯沈梁山想要置换过来建房子的地呢,恐怕也要暂时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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