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面包已经没了,即使如此,忆昔还是眺望着在周围闲逛的鸽子,终于,她从鸽群中心的石头长椅上站起。
差不多该回家了。
母亲还在等。
她是全身转移的癌症末期,已经回天乏术了,所以按照她本人的意愿回了家,母亲现在只是在等待生命的耗尽。
“……我回来了。”
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后,铁制大门也发出声响被打开,忆昔这么说道。
没有回音。
咦?
她想到。
睡在卧室的母亲没有回答并不可疑。
但是为了照顾几乎无法行动的母亲而来的堂姐应该在,但堂姐却没有回音,这稍微有些奇怪。
“忆惠姐……?”
忆昔走向家里,呼唤着去年毕业后进入一所设计学校的堂姐之名。
“……”
没有回音。
昨天她跟前来商量的堂姐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对话,像吵架般不欢而散,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不高兴,所以不回答。
但是,就算是这样,忆昔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想到忆惠没来的可能性。
因为忆惠不是那种性格。
她的责任心很强,昨天吵架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言语中太关心忆昔了。
因为关心忆昔,忆惠说了母亲的坏话,这让忆昔又难过又生气,不禁哭了出来。
忆惠之后放弃了继续谈话,就那么回家了,这就是昨天发生的来龙去脉。
当然,她已经不生气了。
忆惠也不在生气了吧。
不管怎么说,她们是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往来,关系最好的亲人,这点小事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当她看向厨房,发现准备好的食材全都没被动过的时候,忆昔知道是发生了她想象之外的事态。
忆昔慌忙放下书包,打开母亲的卧室房门冲进去。
“妈妈!?”
母亲睡在她冲入的房间里。
卧室里放着从医院租来的点滴设施,面色无精打采的母亲正躺在床上,她用消瘦面庞上的两只眼睛盯着忆昔的方向。
“…………忆惠…没有来……她………”
母亲干燥的嘴唇抖动着从中漏出说话声,听到母亲如同嘶吼般的话语,忆昔实在无法相信,觉得十分震惊,她不禁失去了语言。
“怎么会……”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讨厌……”
时而有痰堵在喉咙上,母亲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发出的一般。
“她,讨厌我……我觉得……一定是这样。”
对忆惠充满憎恶的声音。
忆昔虽然觉得无法相信,但是在现实就是这样,她也没法说什么。
总之,忆昔慌忙开始准备做饭,重返厨房。
“我、我马上做准备……!”
“……不用了,已经够了……”
母亲对忆昔说出充满恶意的话。
“那怎么行……”
“今天我很累了……因为必须自己上厕所打点滴……没有人帮忙,一直是一个人被丢下,寂寞到不行…………”
“…………对不起。”
“哼,她就是那种……坏透了的家伙。”
“很久以前我就不喜欢她……一定是扔下我不管,正开心着呢。”
“把我当成笨蛋还真是让人火大…………所以不是说了不用做饭了吗!我已经没有吃饭的体力了!”
“………………”
母亲用嘶哑的声音怒吼。
她还有怒吼的体力……
母亲与忆惠互相憎恶。
忆惠的正义感很强,会坦白说出母亲不好的地方,因此母亲很讨厌忆惠,而忆惠也反过来蔑视母亲。
而她蔑视母亲的原因跟忆昔有关。
忆昔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被母亲虐待。
忆昔的左脚有无数火伤。
本来就有些神经质的母亲在忆昔三岁左右时离婚了,以此为契机,她开始频繁地虐待忆昔。
如果年幼的忆昔不听话或者做了让她不满意的事,母亲就会暴打忆昔,最后把点着火的香烟按在她身上。
而且还为了让火伤不显得太明显,她只把烟头执拗地按在忆昔的左脚这一个地方,做法阴险。
跟疼痛相似的强烈炽热感靠近脚上的皮肤,嘶,碰到后燃烧着肉。
忆昔因为被贯穿般的疼痛而痉挛并哭叫,结束后还会因为更为强烈的疼痛而继续抽泣。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小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脚有什么不对。
“坏孩子”“你这种坏孩子”
母亲说过好多次,她不是看着忆昔的眼睛说的,而是只看她的脚。
所以那时候看着母亲的可怕侧脸时,忆昔就以为自己被香烟烫过的脚做了什么错事。
这只坏脚连自己都欺负,都要伤害。
她以为就因为它,自己才被母亲讨厌了,就在最近,她的脑中和心中才都发觉到这种想法没有意义。
这个事实除了忆惠以外没有人发现。
那是忆昔上小学时,忆惠无意中发现了她脚上的火伤,追问后她讲出被虐待的事,从那之后忆惠跟母亲的关系就一直很差。
虽然亲戚的人数不少,但是亲近到能拜托事情的亲人就只有忆惠了。
所以,忆昔是在知道她们关系不好的情况下,在去学校的期间,把母亲拜托给忆惠的。
毕竟母亲希望死也要死在家里,理所当然地要求她唯一的家人忆昔照顾她。
因为母亲是这种性格,亲戚中完全没有跟她亲近的人。
必须由忆昔来照顾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对于说了“没法上学”的忆昔,母亲说了:“反正我死了你也没法上高中,早点退学不也挺好。”之类的话。
也许确实是这样,但是忆昔还想上学,不得已只好拜托堂姐忆惠在这期间照顾母亲。
忆惠对于要照顾瞧不起的母亲这件事摆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但是考虑到忆昔,她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但她今天没有来。
明明她不是做那种事的人。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争论,她终于对忆昔情分已尽。
“………………”
忆昔无法释然,她怀着悲哀的心情,为了准备做饭在厨房套上了围裙。
“…………怎……!…什么……!”
卧室里的母亲,用已经远到快听不清的嘶哑声音喊着。
她看向窗外夕阳下坠的那座公园,远处星星点点的鸽子正在公园里闲逛。
就在这时,老旧广播开关打开了,表示时间已到六点的放送响起,小小的鸽子在暮色中一起飞起。
在公园上空飞舞的小小影子。
变成一大群,划着弧线。
渺小而又壮观的自由姿态。
忆昔看着那幅场景,想着它们会不会像童话《灰姑娘》里的鸽子那样拯救自己,而这个空虚的想法在她脑中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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