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天空下起小雨,九月下旬的天气,已泛起阵阵冷意。
房间内,大红色的帷幔低垂,金丝楠木案几上放着两支大红龙凤烛,燃烧正旺。
柳芸儿坐在牡丹雕花大拔步床沿上,她眼中尽是掩藏不住的惊慌之色,手指使劲铰着大红喜服的衣角,关节亦已泛白。
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也是她约好跟沈默南私奔的日子。
柳芸儿怕啊!她怕再过一会儿沈默南就要来找她了。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王爷来了!”
柳芸儿惊得差点叫出声,暗暗想:“如果被他发现,那我可就死定了!”
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离她不远处停下,随之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
她皱皱鼻子,站起身做了个万福:“民女柳芸儿参见王爷!”
只听一声冷哼道:“民女?你现在已经不是民女了,你是我南安王府的二奶奶,这下满意了?”
柳芸儿身躯微微一震,耳边的声音冷若冰霜,她想抬头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
南安王向丫鬟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二奶奶说!”
南安王慕容夙望着面前这个女子,只见她秀发如云盘在脑后,许是取了发冠的缘故,发髻略有松散,只露出两只小巧粉红的耳垂,上面带着两只珍珠耳环。
大红色喜服更趁着她肤色洁白细腻,许是准备仓促的缘故,喜服显得略微宽大,但里面娇小的身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玲珑有致。
她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被凤仙花汁染成了橘红色。
她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但基本可以猜测出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
慕容夙走近柳芸儿身边,突然霸道地用手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看了一遍她的脸,喷着酒气说:“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
柳芸儿感到下巴一阵尖锐疼痛,忙挣扎着脱离他的控制,退到墙根处,才边揉下巴边喘息着说:“可惜什么?”
慕容夙挑挑眉毛道:“可惜你即便嫁入王府,恐怕也无法改变柳家的命运!”
“我的祖父母父母和大伯父伯母他们都怎样了?”柳芸儿感觉有点头晕。
上一世,柳家被抄后,她一人嫁入王府,当夜便与情郎私奔,根本未想过自己家人在牢中受苦,后来因离家乡太远,也无从知晓家人都怎样了,这一世想起这件事就后悔,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男的全部入了刑部大牢,女的除你以外全部被送至教坊司,下人也被发送官卖了!”慕容夙一脸云淡风轻。
柳芸儿以为自己会晕倒,但她并没有!
十年前的此时也许自己会立刻晕倒,然后寻死觅活,但现在不会了。
柳芸儿半晌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翩翩少年俊美绝伦的脸,暗想:“南安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要想在这府中过得好,恐怕得巴结好他才是!”
不过喝醉酒的南安王爷实在不那么讨喜,她有些嫌恶地转过头去。
恰巧被慕容夙看见,面上现出一丝丝恼怒,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胳膊,完全无视她的激烈反抗,用力拉扯到床边,指着大红被单下隆起的一块儿:“你敢说你自愿嫁给他不是有目的的?若不是柳家败落至此,你恐怕早已跟你那个堂哥私奔了吧!”
柳芸儿自然知道掩在被子底下的是何人,这就是她今日要嫁的人——南安王府庶子慕容枫。
慕容夙看见柳芸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以为她被吓呆了,自己既达到目的,心里很满意,便放开她的手臂,坐到杌子上,悠悠开口道:“既然这个婚礼我们各取所需,那我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柳姑娘,你家族即已败落,如今就只能依附我南安王府生活,你以前那些个腌臜事情,就此做个了断,别拿我王府的清白做赌注,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语气极其冷清。
“王爷,若说我是带着目的嫁进来的,那王爷呢?同意让我进王府大门,您难道就一点没有目的吗?”柳芸儿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手里的帕子被扭得紧紧的。
“呵……哈哈……你竟然敢跟本王谈条件……”慕容夙怒急反笑。
“不……啊,王爷您不要误会,民女不敢谈条件!只是希望……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王爷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您眼前的柳芸儿已经和以前的柳芸儿做了了断!”柳芸儿低眉顺眼道。
此时有人敲门,还不等屋里人说话,一个身材高大的丫鬟垂头端着一盏醒酒汤进来,只见这丫鬟穿一件丁香色梭布褙子,扎双丫髻,头上戴着一枚簇新的南瓜纹样银簪。
但是丫鬟的身形让柳芸儿起疑,便盯着她一直看,直到丫鬟微微抬起头来给她使了个眼色……柳芸儿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一腔热血似都涌到了脑子里!那张脸俊俏好看,特别是眉眼间有颗血红的朱砂痣分外惹眼,就像是特意点上去的一般。
他正是自己堂哥沈默南。
柳芸儿快要哭了!不是因为王爷在,也不是因为沈默南打扮成了女子样,而是因为沈默南的那张脸。
上一世,成亲之夜,她和沈默南私奔出府,为躲避王府的追捕,沈默南带她去他外祖家在城外的庄子,两人在那里躲了几日,沈默南又怂恿她说去西北,他姐夫在巴蜀做副总兵,以为去那里有他姐夫庇护总是可以谋个生路的。
但是后来又能怎样?他沈默南的爱如此卑微,以至于让柳芸儿跟他去往巴蜀的路上,只能靠变卖自己的首饰为生。
首饰卖完了,俩人就随便摘些野果子果腹或者沿路乞讨,一路坎坷自不必说。
等好不容易到达巴蜀,俩人找到总兵府才知道,沈默南的姐夫因犯了玩忽职守罪已被革职回老家去了。
俩人只好在巴蜀安家,沈默南什么都不会,又好吃懒做,家事一律推给柳芸儿,生活过得极其凄苦。
两年后俩人生下一个男孩,孩子三个月时,柳芸儿出去帮人洗衣赚钱养家,把孩子交给沈默南,而沈默南那时已染上赌瘾,抱着孩子去邻居家里赌博,输光身上钱财后,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当作赌资输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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