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王阳大海,这时候全消化在更广大的昏夜里。
我与另一姐妹人手一艘大船,冲向海洋逃生。没想到人和船都卡在洞里。等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掉在海里面,海面目光所及之处剩下一艘大船和一只小潜艇。我在海里游来游去,帮忙把大船与小潜艇绑在一起,把小潜艇拉高到大船的边缘。
跳上大船,摸到信号枪,我打响了一发新身份的深红色信号弹。
“巨人的粪便组成地球表面的陆地?……紫苏,最近有个新闻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什么新闻?”我伸长脖子看手机屏幕,能想象到这个叫苏子叶的客服,她嘴角正向下笑着,有些许猥琐。
“M国有个女的,申请了太阳的阳光税。她要求所有活在地球上的人,都要向她交阳光税。也就是所有人都得交钱给她才能晒太阳。这种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我知道苏子叶在质疑我,得,可能我活在你的世界,你却没有活在我的世界。不怪你。不过苏子叶这样怀疑我的脑子,传出去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得狡辩,不,我得申明申明,摆正态度。
“苏子叶,我是个写文章的哎,想得多很正常啊。巨人的粪便组成地球表面的陆地,这件事儿是我的幻想而已。你这个名字才奇怪,听着就能吃。我要上街压马路了,下次再找你聊。”我给苏子叶发了个拜拜的长颜草表情包,离开聊天页面。能想象到,屏幕那面的苏子叶,肯定会杠,紫苏这个名字,听着也能吃啊。
小乡镇过年和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小小乡镇规矩没有大城市那么多。不到十米的街道中间,都是卖对联的,卖福字的,卖生肖贴纸的小摊子,把原来的一条单街道,隔成两条小街道。右边小街道挤进去,左边小街道挤出来,人流自然呈回字形。从街头往里走,卖鞭炮烟花的,炒米糖的,炒栗子的,卖瓜子花生的,卖糕饼的,卖关东煮、串串香的……每年从东街逛到西街,从北街逛到南街,是我的消遣。这就是我在这座小镇上定居的原因:身心轻松自由、烟火气浓厚。
“喂,妈,你还没起吗?那你要不要我帮你带鞭炮啊?”旁边的人流和车流太吵了,这热闹让我不自觉地提高嗓门。周围的音量分贝让我有一种像待在大城市里地铁上的烦躁。
“你别买鞭炮了,你不会买。等我上街了,我去买。”
“那我随便逛逛吃吃了。”我和我妈的对话音量就像是隔着电话吵架一样。不过都淹没在过年的热闹里面。
我打开聊天界面拍了一张街道的全景图,点击原图发送给苏子叶。没多久,手机的震动送来苏子叶的消息:“哇~紫苏,真羡慕你。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家那边过年!”
“快来吧!别辜负我用流量发的原图。这边街道要热闹半个月呢,你今年就可以来。”
“好,我去看看档期。”
“苏子叶,你作为社会上的上班族,真可怜啊。我作为自由职业,向你表示诚挚的同情。那你这来之不易的假期更不能浪费。快找时间来玩吧!不说了,你看图体会吧,我去买串串香了。”我发送一个歪嘴笑的贱萌表情过去,就是要猥琐炫耀,刺激苏子叶。
想一想,我在享受美食的时候。遥远的某个地方,苏子叶正在求而不得的望着美食图片咽口水。那感觉,爽。
“闺女,你在街上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你晚上年夜饭还吃的下去吗?一天到晚吃腌臜东西,不吃正经饭,你看你瘦的!”我妈一边唠叨我,一边包明早要吃的饺子、包子,和豆沙馒头。
“吃得下啊,我肚子消化东西很快的,过会还能吃呢。”我心里暗暗后悔。不该一边吃一边回家。等到家里,手里边串串香的签子都被我妈发现了,少不了唠叨。
我预感到不妙,立马剪掉手指甲,去拿香皂洗手。一屁股坐在我爸妈旁边,默默的包起饺子。我只会包饺子。因为,包子和豆沙馒头太难包了。我妈自己包出来的包子和豆沙馒头,都特别塌陷。说实话,没有街上的蓬松好吃。过年的时候,得亏大鱼大肉吃腻了需要清新口味,我妈包的豆沙馒头才能消耗掉。
剩下的包子就被我爸消耗掉,就这还总批评我妈包的包子不好看。搞不懂我爸一边嫌弃一边消耗包子是什么心理。
“闺女,你那个心理咨询师怎么样啊?”我爸把挖肉的勺子递给我。
“哦,你说苏子叶啊。她不错。她和我年纪差不多,当客服不是特别专业。所以能把我当成正常的人去看待交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高高在上的去诱导我,分析我。挺好的。”
“挺好的啊?那就行。其实也没什么,学校偏要让我和你妈给你选心理咨询师。今年又得给老师交差了。一会儿我选个好时间,给你老师发个过年好。”
“说回来闺女她们老师也不容易。现在这个世道,老师不小心一点,万一出事情了,家长和学校,还有社会,特别容易把锅甩在老师身上,让那些负责任的老师根本不敢管,生怕刺激到孩子。”
“对。我今天还看到一个公众号,是苏子叶推给我的。讲的就是老师的心理历程。说是上课的时候,有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这老师本来想严厉的叫醒他,批评他。可是回头一想,不能刺激学生。然后这个老师走过去,拍一拍学生的肩膀,说‘你穿的太少了,你这样睡觉容易着凉。’说着把校服给学生披上,最后还嘱咐一句‘好好睡吧。’”
我爸笑了笑,说“不知道这学生是去上课的啊?还是去睡觉的啊?”
“去睡觉的呗,闺女讲的这种学生啊,一般家长也不怎么管小孩吧,难怪老师不敢批评。这要是刺激到学生了,家长就要去学校闹事了。这几天不还有个新闻,说的是孩子不写作业没有关系,老师没有权利批评他家孩子,伤害他家孩子的心理健康。”
“没错,跪着的老师教不出站立的学生。爸哎,妈哎,时间差不多了。放完鞭炮可以睡觉了吧?年夜饭我吃完了,不怎么饿。”
我妈立刻回到唠叨的常态,“你看你吃那么多零嘴,正经饭吃不下了吧?你去放鞭炮玩去呗,这边有我和你爸包呢,弄弄你就去休息吧。”
“好嘞,小女领旨谢恩!”
“呵呵,哪里学的,贫嘴!闺女,我一会儿发完过年短信,会提醒你的,你记得给你们老师发一条,表示尊重。别忘了啊。”
“你爸说的对,你必须发,表示你是个懂得感恩,尊师重道的人。”
“遵命!两位大人,我现在就发。”
我就喜欢逗爸妈笑。其乐融融的氛围会让我忘记以前的不幸。这个世界温馨的氛围,总会让所有不幸的人忘记所有自己遭受过的不幸。
不幸跟幸福一胞双生,类而不同。不幸并非幸福的基本,幸福也不是不幸的升华。
或许我妈原本的女儿,患有抑郁,更能理解这种不幸与幸福的转换,而我作为见证者,负责珍惜如今每一刻的生活感受。
我妈原来的女儿,高中的时候,自己就结束了生命。当初我代替没了的她,借用她的身份,作我自己的新身份。想着要学会感恩,好好孝敬我妈。不过事实证明,有妈的孩子就是好。我在家里被疼爱到已经忘记要感恩,好像完全融入了做女儿的生活。
这个世界里妈妈的爱特别无私,不会要求女儿付出任何。做女儿的,好像只需要好好接受这份爱就好。所以,对于逝去的她,我表示尊重她的选择,不会用父母的爱束缚和指责她的选择。
这样的家庭,还是挺好的,享受被爱也不错。至少她被爱过。我来到这个家,无悔、荣幸。
平常我的身体还是有点承受不了这个世界的负荷。巨大的身躯缩小成这个样子,还要灵活的进行生活工作。我感觉每天的疲惫度都有1万步的运动步数那么累。加上逃离那个世界,我的身体就像抑郁症患者失去快乐因子那样,焦虑的同时,有一些身不由己的失魂落魄。
这时候躺到温暖的小床上,我的思绪突然飘得很远。正在思考时,我喜欢用双手摆弄头发,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以这个姿势睡着了。
如此快速的入睡,我的潜意识里觉得不妙。
果然,梦境里,我又回到高台上的小屋,双手被束缚在小隔间里面,形态就像是我入睡之前的姿势一样。
隔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哼笑着说:“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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