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无声地自动打开，一个穿着牛仔裤的消瘦男人走了进来。他背着一只边角很毛糙的帆布书包，像小学生似的两只手都握着背包带，低头看着脚尖。
“无霜出版社欢迎您的光临！”生冷的电子音在办公室里回响着，把一个睡得真香的家伙给吵醒了。这家伙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嘀咕道：“到底是哪个混账装的感应器啊，不知道我有午睡的习惯么？”
“是我。”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他后方传来，“由于你的消磨怠工我们已经亏损了好几个月了，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辞退掉换一个新编辑。”
“别，千万别！”消瘦男人看着这个活宝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心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决定你命运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身后的客人。”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你准备让他就这么一直站着么？”
活宝转过身来，对着男人尴尬笑着：“啊您好，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是无霜出版社的编辑易羿，请问您是……”
“言于律。”消瘦男人道，“我是来找主编的。”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晃了晃：“这是十七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还有句话要带给你——”
“东西放下，话我不听。”戴着兜帽的少年握着纸杯走出，举杯子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消瘦男人皱起了眉头。这并非是因为少年的态度，而是——
“你怎么还在喝这种东西。”他厌恶地指了指少年纸杯中盛着的可乐，“它会降低你的灵魂。”
“如果是在网上，你的言论会让别人认为你永远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少年挑衅般地一饮而尽，“啊，果然还是冰的喝起来比较爽。”
“你看起来也没比十四岁的孩子大多少。”言于律反唇相讥道，“永远比我矮二十厘米。”
“准确地来说我的年龄被定在了十四岁零两个月。”少年从言于律手里抽走盒子，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况且现在就说永远也太为时过早了吧？”
“拜托两位，信息量过大了我听不懂啊。”易羿抓狂地挠起了头发，“有哪位来解释下？啊？”
“不管你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令易羿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下次选个好地方吧，这里也太偏僻了，我找了很久。”言于律说。
少年把盒子放入了抽屉，转着笔筒里的圆珠笔道：“我记得我很清楚地把地址发给你了，就不能下载个地图软件么？”
“你知道我对这些新鲜东西不怎么会。”言于律耸耸肩，背上帆布包向门外走去，“再见了。”
“十七又不是不会教你，明明是自己不想学吧。”少年将圆珠笔准确无误地投入笔筒，向后躺去。他目送着消瘦男人走入电梯，在门即将合拢的时候男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少年随意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陌生男人一走，易羿马上神经兮兮地凑了过来，贱贱地问道：“老大，那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啊？看样子搞不好是定情信物哦！”
“闭上你的嘴。”一个人形在少年脑海渐渐成型。大号的斗篷将他的脸埋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性别，只有缕缕金发垂下。微微翘起的嘴角与捧着圣杯的枯瘦双手令他看上去像是闭眼高唱着圣歌的狂热教徒，又像是狂笑着召唤魔王的疯子。然而他终究无法出声：亚麻线已将他的双唇死死缝合，如同枷锁。
“打个电话给阿芙，告诉她是时候回来了。”少年睁开了双眼，吐出一口长气，“休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也该满足了吧？老是说我剥削劳工……”
“呃，所以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有危险？”易羿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严肃，“需不需要我……”
“不必。”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仿佛与言于律的对话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似的，“不过是一张牌而已。”
又是一轮中秋圆月，皎洁的月光却丝毫没有照进这个巷子里的意思。漆黑覆盖了小巷的尽头，即便这是一条通向市中心广场的捷径也无人愿意走入其中：它就像是一只张开了嘴的巨兽，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一名穿着一袭黑衣的怪人缓缓踱步到了巷口：他穿着暗红色的长袍，戴着看起来很滑稽的银白假发；宽大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的，隐隐可看出是一本书的轮廓。
“看起来是个好地方啊。”怪人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自顾自地鼓起掌来，“怎么说？要不要开一局？”
“真烦人啊……本来明明可以让更多人一起玩的。”他孩子似的生气地跺着脚，“你怎么能撕掉那三张？嗯？你怎么敢！”
“不过也没关系，九个人也可以好好玩一把。”怪人忽地又笑了。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扑克大小的铜卡，往小巷里随意一扔：“真好，上次活下来的还不少呢，我也可以少找些参与者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啊。”
镌刻着精美花纹的铜卡在空中诡异地如蝴蝶般盘旋，仿佛是纸质的一般。怪人也不着急，他默默地看着铜卡消失在黑暗中，最终落下发出“叮当”脆响，低语道：“来吧，开始了。”
下一刻，他已消失不见。
“你迟到了。”男人的神情严肃如钢铁，即使坐在舒服的办公椅上腰也挺得笔直，与对面那个整个人都陷在柔软沙发里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此我必须对你做出……”
我微微挺起了身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是不是可以赶我走了？”
“……并不是。”钢铁般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我只是让食堂停掉了你一个月的甜点以作惩罚。”
“那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闭上双眼重新陷了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嗜甜如命。”
“那也不能在上课的时候吃棒棒糖！”男人指了指面前刻着“校长”两个鎏金小字的立牌，“讲真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消极怠工简直就是对我的挑衅啊，虽然本来也不指望你好好听课，但你这个样子……欸，真是头疼。”
我从裤袋里掏出一颗太妃糖丢进了嘴里，一边陶醉地回味着糖的甜腻一边说着话：“不要说的我好像那么混账嘛，裘茗。本来就只是合作——还是不怎么融洽的那种——自作主张把我塞进来的人是你吧？为什么要我来配合呢？”
仿佛是被抓到了痛点，男人的语气一下子衰弱了下来：“还不是你情况特殊么，那么好的条件不利用岂不是浪费……”
“真不愧是物尽其用的裘组长，可总有些时候的浪费是值得的。”我慢斯条理地说道，“真搞不懂伏魔搞的这个所谓的联合是想干什么啊，这些年各玩各的不是也很好么？”
“可能是今年的‘长夜’特别早吧。”裘茗戴上眼镜准备批阅文件，随口说道。
“不太可能。”我揉了揉头发，“又不是没有比现在更严峻的时候……我的想法呢，最坏的就是伏魔打算搞‘大一统’了。”
裘茗停下了笔。“不可能。”他严肃地说道，“现在的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他们再怎么胆大也不至于……”
“可并不是伏魔认为的‘和平’，不是么？”下课铃响起，我嚼碎了还未在口中融化的太妃糖，起身向门外走去。“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没错。”
“你是不是又提前知道了些什么？”茶色的镜片也遮不住裘茗看向我的深邃目光，我耸了耸肩道：“也许吧，随你怎么想。”
“再不去可就打不到什么好菜咯。”我吹了声明显失败的口哨，悻悻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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