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白天闭门闭户的兰桂坊，此刻灯火通明。远远看去，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
可是走近才发现，里面传来阵阵咒骂和呻吟。
叶天笑眉心一动，蹿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
支撑火盆的架子倒在地上，黑色的灯油在熊熊燃烧，发出哔剥哔剥的脆响。
一条白天还随风舞动的红色布幔被扯了下来，与某个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正痛得在地上打滚，不断哀嚎的倒霉蛋纠缠在一起。
不过与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个家伙相比，他还算幸运，起码他还能叫得这么大声。
而那个家伙则瞪大了眼睛，躺在一张被砸碎的桌子上一动不动，身下一大片沙地都被染成了深色。
至少数十人或躺或坐，身上都挂了彩，正捂着伤处痛苦呻吟。
仅有的几个能站着的人，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坚持不住的样子，手中的刀被当作拐杖拄在地上。
还有不少女人，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躲在阴影中偷偷往外看。
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汉子，硬撑着站了出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叶天笑脚步未停。
“我来找人。”
“听说这里有一个新来的女人，在什么地方？”
小头目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你们是一伙儿的？”
叶天笑皱眉。
“什么一伙儿的？”
对方闪烁的目光在叶天笑身上打转。
“我们这里是有一个新来的女人。”
“但她刚才被人抢走了。”
“什么！被抢走了？”
叶天笑脑子里闪过铁头的身影。
“是上次来这里闹事的年轻人吗？”
这时小头目已经相信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了，咬牙切齿道：
“就是那小子！”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叶天笑又问。
小头目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月来着。”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头目摇摇头，看了看左右的小弟，问道：“你们知道吗？”
其他人也都摇头。
其中一个小弟道：“是狗哥带来的，他应该知道。”
“腊狗子？他人呢？”
“那里！”
小弟们齐齐伸手一指。
叶天笑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小头目口中的腊狗子，正是躺在砸碎的桌子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嗝屁的那位。
“呼——”
叶天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兰桂坊。
青龙帮已经被铁头打掉了心气，压根没人敢追上去，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叶天笑也不需要知道。
黑灯瞎火的，铁头带着两个女人，不可能出镇子。
所以他们肯定还在赤沙镇。
镇上客栈不多，挨个找过去，不愁找不到。
叶天笑运气不好，一连找了两家客栈，都没发现铁头他们的踪影。
剩下的除了他所在的悦来客栈，还有一家。
叶天笑抬头看了看门头招牌。
“悦顺客栈？”
“悦来，悦顺……同一个老板吗？”
正要上前敲门，脚下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紧接着，死一般寂静的赤沙镇就活了过来。
周围房子里传来阵阵响动，夹杂着女人仓皇的惊呼、男人压低声音的呵斥。
叶天笑反应过来的时候，沉闷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辨，就像急促的战鼓，每一下都敲在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马贼来了！”
黑暗中传来惊惧的尖叫。
但很快被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一队队马贼蝗虫般向赤沙镇席卷而来。
冲在前面的马贼迫不及待将火把扔上房顶，挥舞着长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喝，肆无忌惮地向街尾冲锋。
茅草房顶和木板墙迅速被火把引燃，火光的映照下，一个个马贼面目狰狞，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厉鬼。
马贼向四周散开，悲鸣呜咽，马声嘶鸣，匝地烟尘，金鼓喧阗，随着冲天的火焰，划破漆黑的夜空。
有几个镇民被吓破了胆，晕头转向地竟然逃到马贼的必经之路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狞笑着的马贼砍了脑袋。
无头尸体像破麻袋般倒在地上，被后面源源不断冲上来的马匹踩成了肉泥。
乱世人命如草芥。
叶天笑缓缓拔出长刀，人却渐渐隐入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被反绑在柱子上的向灵儿，突然开口问道：
“喂，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客房里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向灵儿一袭洁白的纱裙，看起来飘飘欲仙，像是童话里从天而降的小仙女。
她脸上带着微笑，眼神中是对美好幸福未来的憧憬与想象，好像绑住她的白绫压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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