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就这样放了杜若了？
我煞是诧异，将信将疑地走去瞧那到底是不是杜若。
他低头拘礼，不看我。
扑面的茶香倒率先勾住了我，是我爱喝的铁观音，加了鲜茉莉，香有些甜。
那定是杜若了，他知晓我偏好这一口。
“七小姐康安”
“你快起来”我仗着四下无人，想将他扶起来。
他朝前俯得更深了
我明白他意思，绕过他坐在蒲团上。
“让你留在这，比不得外头自由，你可清楚？”
“姑娘付心以学即可，杜若于此反能潜气修学，姑娘不必担心。”
他转过身来，眼睛亮亮的。
我如是明白，那塞香囊与他的小丫头为何不绝了。
赤忱善思无论如何是假不了的，他是为我想。
“烦心事姑娘交于杜若就好。”
曦光折角贴于他额间，映照出睫尖阴影，微浅瞳孔即是袒护。
“那就麻烦杜若了。”我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茶，细细品一口。
“姑娘今日功课要是完成得好，杜若可是准备了份礼来见小姐的。”
那眼里都是神秘，我最好奇这类，他每次带与我的东西定然都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我胃口被他吊得足足的，先生上课我真有在听。
他跪在一旁替我磨墨、压纸。
我只觉得心安不少。
“所以，不止钱妈妈一人”
杜若摸到与外勾搭的女使是钱妈妈带来的欢朱。我是有些意外的，那丫头看起来平时老实规矩，低着头也不说话，没成想竟是她，还有钱妈妈，我自觉待她们不薄，探亲归家给的赏赐也不少，一个个竟这样坑害我，当真是昧了良心了。
原先照顾我的妈妈不是钱妈妈，她是后来补上的，前几年还算尽本分。李府不比其他地方，月钱开价已是最高，外头要想收买他们，没点本事是不大可能的。
“姑娘可是有何对策？”杜若看我愁思满面
“且觉得寻常人家干不出这档子事，也没能耐，更别提沈姨娘的娘家了，朝中异党无端——”
“便只有——”
他动一下眼睛，我便明白了。
难道是皇家？
“如此，做这一出有何成效呢？”
若是用此手段，难道不显幼稚吗？
我猜不透此举后缘由，这当真是将自己往虎口里送。
谁会这么蠢？
“姑娘，该回去进午膳了。”被我唤去取典籍的靓晓抱着书出来，说采风在外等着了。
杜若收住了话头，收拾着案面。
“好”我回神，惊觉自己已待许久。
“这就回去。”我扶着靓纹起身，抖抖袖子。
不碍事，今日还要来淳华阁的。
杜若望我一眼，无心之向随即沉下。
“来了？”元昭忙着手里的字，未看来人。
“臣——”
“免了”
元晞直起身子，一旁的郄易掐着笑冲他点首。
“你昨日喝的不少吧，后头找你都不见影。”
“皇兄明鉴，南庭玩乐多，临阑一时沉溺，有所失礼。”
“行了，套话不必说了，你什么样还要糊弄朕吗？”
元晞听着便觉委屈，噘嘴闷起不乐来。
“皇兄这是嫌弃临阑了？”
“行了，今日叫你来，不为朝政，聊些俗话。”
“噢？那臣，更应洗耳思听”
元昭摆摆手，示意元晞坐下。
“昨日你安排的好，朕是误解了你。”面上漾起意味深长的笑来。
“临阑天大的胆子怎敢诓骗圣上，走眼的东西那也拿不出手来。”
元晞一听皇帝话头便觉不对，转了口风顺着往下讲，看来游园办得不错。
该是她奏了效。不过昨日回去后，她便没有了回话，元晞看得也不真切，事都搅扰在一处。
元昭摩挲手上玉环戒，倒是笑了。
“礼部也不算欺人”
“但昨日，朕在一亭处偶遇一女子，实不知是哪家的贵女，谈吐不凡。”
皇帝话处处直指那晚女子，瞧来是奏效了。
“倒是一身蓝衣，模样端庄”
元晞心下一沉，信了那身影不是她。可不该啊，之前商议好的该是没有纰漏，她也早该在那处等待，为何元昭未遇见她？
她去哪儿了？
留问、留进早便在阁房门口候着了，我刚用完午膳回阁，一眼看见已换了装束的留进留问，心里不觉明亮。
“见过七姑娘”
“早该收拾得这样快”我上前握住留问的手，牵着便往屋里走。
留问留进是一对姐弟，原是之前教书先生带来的弟子，读书有慧根，大哥尚未科举前，留进就是跟着大哥哥身边的。留问不好做个女使，在淳华阁打点着，也算有个落脚处。母亲想着他们懂规矩，拨来给我能约束几分。香堤院虽不比淳华阁清净，乃纷杂琐事之地，但跟着我好过束于阁中一生。
“住处可安置好了？”
我解了披风问
“姑娘挂念，都是办好的”
“你们来，绝是不比淳华阁轻松的，这里琐事多，我平时多不出神，你们定是要多替我动脑子了的。”
“能替姑娘动脑子，那是莫大福分，留问求之不得呢。”
留问笑起来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
“按着院里的规矩，姑娘要重赐名呢。”
靓晓奉来茶，我接着抿了一口，才想起这要紧事。
院子里的奴仆们都到屋外站着候好，我扫到一旁的钱妈妈站得算老实，想必先前也是被母亲嘱咐过的。我性子是软，倒也不是能忍着别人到头上来作威作福的。
“原算不上大事，只是还要说几句才能安心。你们在华阁也算是老人儿了，平时伺候也不易，年岁过得快，有些规矩还是不能忘，这下华阁进了人，你们彼此多照应着。”
“是”
我想了想还是不便说太多，叫察觉出些蛛丝马迹那就适得其反了。
“容华、令颜”
留问、留进守礼跪下，照例奉茶。
不过留问朝上的唇角，听到名字后实实在在抽动了一下。
她仍是跪下，响响叩了首。
香焚成灰，余烟晃荡，漫在屋里，也不腻人。
“这倒犯不上什么事。”
“主子觉得一点端倪都没有吗？”
他悠悠啜着冷酒。
风刮过一阵，扑些花到屋内来。
“只要是能扼杀住，蔓延又何妨？”
“圣上那边有人来请了”
“轻重缓急，你也着手准备吧。”
花落进杯中，他不顾，携起杯酒一饮下肚。
恍惚之间他想起灯火下那张清雅面容，揣着娇气与人斗嘴。娇花易败，人镜珠黄，他可不想你太早失了颜色，明显多少人都觊觎着这朵香花。
馥郁生毒，放谁手上都是利剑。
元晞喝太多酒，嘴里的花嚼开了却生苦涩。
一场筹谋心思雨，将落于花园。
“江阳侯王亭之子王袖逢”
“我原也属意王家，前若不是有婚约在，两家结缔恰合，夫人觉得呢？”
三姨娘小心着道，这儿女的前程她顾不上许多，废了劲也想搏一把，尽管若蜉蝣掀浪。
夫人拿着婆子送来的帖子，心里觉得王家不妨是个好去处，华练是短短不能的，二姨娘的心思她也明白，婉练搅在苏家，一时半会儿不会罢休。若不是念在情分，挂着那事，这趟浑水怎会去蹚？
但李婵练出身为庶，江阳侯属意是华练，这样怕有所不妥。
夫人心里虽纠结着没落定主意，面上就着平和细细听着姨娘们说话。事情不着急，倒是可以约着江阳侯夫人瞧瞧戏。既是拖缓于此，不妨再耗耗——
罗氏不由得叹出一口起来，还是他老谋深算，生生掐住这个点。
“回话都还不焦急，这两日上门人家不算多的，要为姑娘们择个好去处，自然是要多挑望的，好人家多得去，丞相府这样的门第，攀上那是福分。你们也都去吧，记着，各院都安宁些，婆子们不要动不动就吵闹，若再让我听见，扰了老爷清净，定不纵饶。”
五郎媳妇身边的婆子低着头，低低不敢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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