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暖阳从两栋参天的摩登大厦中间缓缓升起,温润的金色光芒匀称的抛洒在城市中的万物之上,将包括着建筑物的玻璃幕墙照耀的闪闪发光,宛若璀璨的宝石巨塔一样...
穿透了玻璃幕墙的阳光,投射到了凌乱不堪的卧室之内。
整个卧室内充斥着弄弄的酒气,其中夹杂着白酒、朗姆、伏特加,甚至还有啤酒的气息。
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感到极不适应,他不得抬起绵软的右臂挡在自己的眼前。
或许是因为被阳光照醒的缘故,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因过量饮酒,已经干涩到连正常呼吸都好像在用剃须刀挂着咽喉一样难受。
右手随意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来回摸索着,想要找水来喝却一无所获的他,不经意间碰倒了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相框。
相框内有四个人,分别是两男两女,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椅子上,而一对年轻的男女则站在他们的身后,四个人笑得很开心、很幸福。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家人...
门被推开了,妻子见丈夫还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便用略显不满的口吻对他说道: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孩子们要高考了,你这做爸爸的也不上上心...”
从退役和妻子交往开始,他的私生活就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了,因为妻子成为了他在家中的一切主宰,几乎衣食住行全都由她打理,就连出门上班应该戴什么颜色的领带也都是妻子一手包办,如果没有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该如何运转。
或许普通人会认为妻子太过啰嗦,可是他却觉得很满足。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妻子更爱他、更关心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妻子的话驱散了他身上残存的醉意,让他在深呼吸之后双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此时妻子似乎已经走出了卧室门外,但她的声音却依旧不忘“唠叨”着:
“快起来洗漱,再不吃早饭就赶不及出门了...”
他转过身子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地板之上,走到衣柜前将门来开,换上了被妻子熨烫整齐的白色衬衫和笔挺的西装,系上了妻子帮他搭配好的蓝色领带。
洗漱完毕后,他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餐厅。看到女儿正坐在餐桌前看着复习笔记,连头都顾不得抬起来看自己,眉头紧皱的她看起来很担心自己的考试成绩。
“爸,过来吃饭吧...”
这时儿子端着烤好的面包和煎蛋从厨房走了过来,而妻子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迈步走到了冰箱前将门拉开,取出了一罐啤酒拉开了拉环。
在将冰箱门关上的那一刻,原本坐在餐桌旁的儿女却突然不见了,桌上也没有丰盛的早点,有的只是白蒙蒙的一层灰尘。
他走向厨房的时候,原本站在水池前清洗餐具的妻子也不见了踪影。
水池内只有三三两两的苍蝇在绕圈飞着,水池里的酱油斑渍就好像是史前遗迹般,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一切看起来都毫无生气,只有这苍蝇能够证明,这间屋子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生命体存在...
而家人,早已离他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只存在于餐边柜上的相框之内,父母随意的坐在草坪之上,妹妹从后方勾住了爸爸的脖子,儿子则将手搭在了母亲的双肩之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惬意与温暖。
那时的他看起来英俊魁梧,那时的他退伍转业后经商十分顺利、意气风发,家有贤妻又相继得到了一子一女,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然而照片的他和此刻须根拉碴、满脸尽是忧郁之色的他相比较,简直判若两人。
他习惯性的将椅背上的外套取了下来挂在手腕之上,走到门口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之上。
这时他的而后再度传来了妻子那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
“早点回来...”
回过头一看,依旧是空空荡荡。
他万般落寞的转过头去将门把手拧开,走出了这个只剩下一个人的家:
“我走了...”
站在电梯内的的他,双目无神的盯着门上数字的降序变化,直到数字变成“13”时,停止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对夫妻,他们一看到电梯里的他,彼此只见便点头示意,而中年妻子便笑容可掬的对他打招呼道:
“这不是葛先生吗?您今天起的还真早啊...”
这对夫妻是住在葛惟念家楼下的住户,年纪差不多在五十六七岁左右,比葛惟念要年长一些。丈夫叫龚洋,是大学里的教授,妻子叫只茹,是全职太太,他们是一年前搬进来的,两人之间似乎并无子女,虽然他们与几乎白天不在家的葛惟念不熟悉,但是只茹却和身为家庭主妇的妻子比较熟悉,两人时常串门往来。
见只茹和自己热情的打招呼,葛惟念便硬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容回应道:
“龚教授早、龚太太早...”
只茹看到葛惟念仍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面露忧色的她上前安抚葛惟念道:
“葛先生,都过了三个多月了,葛太太和孩子们也早就入土为安了,您可不能再这样意志消沉下去了,他们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尽快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虽然很感谢只茹的热心规劝,但是葛惟念多少还是感到有些尴尬,这时文质彬彬的龚洋将手轻轻搭在了只茹的左肩上,轻声制止她道:
“阿茹...”
等到只茹回过头去与龚洋的目光交汇之时,发现丈夫正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只茹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戳到了葛惟念的痛处了,于是捂着嘴赶紧道歉道:
“真对不起,我...”
葛惟念知道只茹是一番好意,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轻轻笑道:
“您不需要在意,思铭常和我说您是个热心的邻居,她和您很谈得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受了您不少照顾,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向您道谢...”
说罢,葛惟念以军人本能的标准姿势便站直了身子,对只茹微微躬身低头表示谢意。
只茹赶忙伸手扶住了葛惟念的双臂,眼眶微红的她似乎也为葛惟念家人遭遇的那场变故而心痛不已,哽咽的语调也充分显露出悲切: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家老公一直都忙教学的事情,我在家一个人很无聊,幸好有葛太太时常陪我说话解闷,应该是我多谢谢她才是,像她那么贤惠的好人,怎么会...”
就在这时,电梯门上不断降序变化的数字变成了“1”,门也“叮”的一声向两侧移开。
龚洋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只茹的双肩之上安抚道: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悲伤了...”
说着,他对葛惟念略感歉意的说道:
“抱歉,勾起了您的伤心事了,我太太很重视葛太太这个朋友,当初听说她在国外遭逢不幸的噩耗后,一连在家里哭了好几次。还请葛先生不要见怪...”
对此葛惟念当然不好说什么:
“这没什么,我想思铭在九泉之下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为她的不幸而悲伤,应该也会倍感欣慰吧。”
或许是不想增加只茹和葛惟念之间的痛苦,龚洋双手扶着只茹的肩膀,一面安抚她的情绪一面将她扶出了电梯,而葛惟念并没有出去,因为他所按下的并不是“1”键,而是“-1”键,也就是地下停车场。
一面朝着自己的车位走去,一面从口袋中掏出钥匙。
等到葛惟念走到车位前的时候,发现黑色的车盖上蒙上一层淡灰色的尘埃,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两个月前因为酒驾被暂扣了驾照,六个月内是不能碰车子的。
而在昨夜酒精的麻醉之下,至今还没有完全从幻觉和现实之中完全走脱出来的他,已经忘却了这段不堪的回忆。
他用手捂了捂额头,自嘲的笑了笑后,将刚刚掏出的钥匙又放回到了兜里,转身朝着出口电梯的方向走去。
其实不开车也未必是件坏事,因为这个时间段的马路也是拥堵不堪的。
别无选择的他,最终走向了离家不远的地铁站。
在大厅过安检的时候,他注意到站在自己前方的男子肩上挂着一个背包,虽然看不到正脸,背影却充斥着孤独和落寞。
他将包放在了自动安检的传送带上,然后自己也几乎以同样的速度朝前方走去。
原本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走一个流程罢了,可是在包进入X射线的时候却被一旁观察显示屏的安检人员发现了异样,他赶忙对身旁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这名同事当即站出来挡住了男子的去路,并指着已经传送到另一头的背包问道:
“这位先生,能把包打开给我看看吗?”
男子面无表情的伸手将背包的拉链打开,结果里面赫然出现一只绿皮黑色条纹的西瓜。
安检人员伸出双手将西瓜捧了起来,看着男子问道:
“把西瓜放在包里,背着不觉得沉吗?”
男子低声答道:
“我应该没有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安检人员短暂与男子对视之后,将西瓜放回了包里:
“没有...”
说罢,他对着身旁的同事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之后,对男子伸手道:
“没有问题了,感谢您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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