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夜晚还没有那么多的汽车的嘈杂声，路边摊与推车逛街的人流形成了一种复古的繁华景象。
坐着小马扎，在点着瓦斯灯的小摊位上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碗一块五毛钱的的混沌面，又在摆地摊的那里花三块钱买了一顶旅游帽和一只白口罩带上，杨凡才跨上自行车，慢吞吞的朝着联合大学方向骑去。
百货大楼离联合大学的路程不远，骑车不用十分钟就到了，远远的看见李敏在校门口低着头惦着脚尖踢石子等自己。
“小敏”杨凡招呼一声
“啊”听到声音，李敏猛地抬起头，脸曾的一下红了，似乎有些欣喜，转瞬又黯淡起来，重新低下了头。
“去我们学校小礼堂吧，今天有个联谊会。”说完又瞥了杨凡一眼“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吗?”
“大概感冒了吧，怕传染你，所以带个口罩。”
杨凡慢慢推着车，李敏与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并排前行，俩人默默走着，都不再说话。
校园的春夜很静谧，微风中还夹带一丝丝花香，可惜两人都感受不到，一个早已习惯，一个带着口罩。
“小敏，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遥遥看见小礼堂亮着灯光的大门，还有门口那些影影绰绰的黑点，杨凡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是去礼堂吧，有人想见你。”李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来了来了，落落姐，他们来了！”一个丫头风一样从门口冲到礼堂前排，抓住被喊名字女孩的小手一个劲摇。
女孩穿一件束身的风衣，有些慵懒的靠在座椅上，雕塑般精致的五官上嵌着一双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只不过目光冷淡，让人不敢靠近。
“坐下吧你，别人的事情要你瞎操心。”女孩有些索然无味的说
“嗷”疯丫头噘噘嘴，无奈的坐下，紧接着开始和其他小姐妹挤眉弄眼。
舞台上有个人正在拨弄调试麦克风，留着长长的头发，国字脸上棱角分明，倒有几分另类的帅气，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总是显得是那么的轻佻。
他叫高福，是这次社团活动的组织者，为此他付给来捧场的观众每人十块钱现金，容纳三百人的小礼堂人坐的满满的，有大戏看还能拿到高薪，这好事哪里找去。
听到动静，高福停止了摆弄舞台上的麦克风，以一种自认为很潇洒的步伐缓步走下台阶，经过叫落落女孩身旁时，眼睛里发出一阵贪婪的目光。
定了定神，努力摆出一副优雅的姿态，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俯身说：
“落落，这是我爹去香江的时候买的劳力士女表，不贵，一千多块钱，送给你。”
女孩眼皮都没抬，淡淡的说：
“谢了学长，小女子带不起这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块表今天更应该送给你的女朋友。”
“落落，你知道的，我和李敏的事是家里人安排的，我爹是矿长，她姑姑是某局副局长，这算联姻，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我崇尚自由恋爱。”
“学长是崇尚恋爱自由，据我所知，你已经有好几个女朋友了吧。”
“前任，都是前任，大家都知道，其实我是很专一的。”
“那我想问问学长，你搞这么大的阵势订婚也就摆了，还把人家男朋友叫来做什么，人家还没分手呢！”
“哈哈，我就是要这样做。”高福不装优雅了，一脸桀骜的说：
“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最高的享受是什么吗，就是看着你的敌人屈辱的败在你的手中，然后折磨他羞辱他，让他痛苦终生，这就是一个成功人士的最高境界，哈哈！”
“你真变态。”
女孩说完再不搭理他，整个人恢复到冰山状态。
“哼，假清高什么，早晚落到我手里，这个学校里谁还能比我更有钱，老子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吃了个扁，高学长嘴里愤愤不平的默念着，同时快步走向礼堂门口，准备找现任女友的前男友好好撒撒气，恰好赶上杨凡二人前后脚的迈步上台阶。
“你就是小敏的前男友？”高福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杨凡
穿着一双回力球鞋，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杂牌子的仿鹿皮夹克，带个旅游帽，最夸张的是嘴上还整个大口罩。
“这都什么打扮，果然是个穷鬼。”学长撇撇嘴，顿时感觉自信心爆棚。
“男友倒是，不过这个前字，估计的今晚过后才能加上。”杨凡老实的回答
“现在已经可以加上了，小敏，你说对吗。”
李敏没说什么，只是配合的走过去，双手轻挽高富的手臂。
杨凡耸耸肩：“那恭喜二位了，既然如此，我可以走了吗。”
“别介啊，都来了怎么也得进去坐会啊，里面还有精彩节目没开始呢，来来来，里边来坐。”
“嗡”小礼堂炸了锅，没心没肺的学子们兴奋的卯足精神观看这难得的大戏。
杨凡被半推半让的拉到了前排，只好左顾右盼的四处张望，找能坐的地方。
被叫做落落的精致女孩就坐在前排第一的位置，和杨凡的眼神恰巧对上，虽然隔着口罩看不清脸，却似乎被方眼神中传来的清澈流光电了一下。
心田却没由来的突然一荡，鬼使神差的把同伴往里一推，让出一个座位说：
“这位大哥，这里有个坐。”
杨凡点头致谢，看清女孩的面孔，眼睛略一失神，遂转平和。
女孩不再看他，眼睛盯着舞台，似乎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大哥，那人要找你难堪，你要小心。”
杨凡同样盯着舞台道：“谢谢你，我有数。”
“我了个去，神马情况，从来不搭理人的冰山美人竟然给那个穷小子让座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高富站在台上，眼睛狠狠盯着杨凡，似乎想用眼中嫉妒与愤怒的火焰把他烧焦。
强压下心中的熊熊怒火，高富拿起麦克风，脸上挤出一丝尬笑说：
“各位同学，谢谢大家赏脸参加我和李敏同学的订婚联谊会，为此，本人特地请到了郊区电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费青先生作为主持嘉宾，大家热烈欢迎费先生上台！”
前台一位梳着中分的三十岁左右青年站起身，边走边往后挥手。
二人交错的一瞬间，高富低声道：“我加钱，望死里整他！”然后下台走到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和李敏并肩坐一起。
“先生们，女士们，本人很荣幸作为嘉宾主持此次高先生和李小姐的订婚联谊晚会，虽然此刻双方的长辈都无法在场，但都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对二人的祝福。”
“高富先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端庄贤淑的李小姐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但是。。。”费青拉长了语调说：“他们之间的爱情经历是充满困难，波折的。”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几只瘌蛤蟆妄想吃到天鹅肉，在我们男女佳人恋爱期间，就有这么一只不知死活的瘌蛤蟆，竟然以李小姐的男友自居，妄图染指二人之间的纯洁感情！”
“来了”杨凡嘴角一勾，抱起双臂，饶有兴致的迎接着这场向自己迎面扑来的暴风骤雨。
“恰巧，这位瘌蛤蟆先生今天也来到了现场。”
费青一指台下的杨凡：“你看，他直到现在，也不敢用真面目见人。”
“瘌蛤蟆先生，你是不是知道自己长得很丑啊，是不是知道要是摘下口罩会让大家嘲笑死啊！”
“所以啊，人要有自知之明，想泡妞，你总要点优势啊。”
“你帅吗，你有钱吗，最起码你会唱歌吗，当初我们李小姐可就是被高先生的一首情歌打动的！你看，你什么都没有，你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瘌蛤蟆，所以少做点白日梦吧！”
说完，献媚的看了前台左侧一看，见高富对他翘起了大拇指，这下更来劲了：
“今晚是一对佳人定情的大喜日子，作为一名见证者，失败者，癞先生要不要上台来高歌一曲，为一对佳人祝福一下啊，顺便露个脸，让大伙瞅瞅你到底是什么德行，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台下一阵没心没肺的欢呼声，也有很多女生气得脸色铁青，甩袖子就要离场，那十块钱的出场费都不想要了。
“瘌先生，上来嘛，你看，不让你白唱，有奖励。”说完，打怀里抽出一张蓝票，捻在手里朝杨凡晃来晃去。
“怎么，嫌少啊，那我再给你添点。”认定了杨凡不敢上台，费主持一次又一次的从怀里掏出票子挑逗，直到把高福给他的一千块出场费全部掏光，搓成了一把蓝扇子在那里晃。
“行了，是时候了。”杨凡摘下帽子往台前的桌子上啪的一扣，站起身，施施然走上舞台，来到有些慌乱的费主持身前，一把抓过蓝扇子，用心的收拢折叠一下，慢条斯理的踹到自己的裤兜里。
“你，你要做什么，那是我的钱。”费主持慌了。
“你邀请我上来的啊，露个脸，唱首歌，这钱就是我的了，你当着说有人说的，不会不承认吧。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有时候钱是那么好赚,谢了啊。”
说完，用手蓬松了下被帽子压扁的头发，右手摸到耳后，脸微微一侧，摘下了那只遮住了大半张脸上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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