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穿过院子,她一路打量,秦翰走在她面前,快一步推开房间的门:“冷姑娘,请进。”
冷绝鸢轻轻的笑:“谢....”,她想说谢谢来着,但是下一秒眼前所见却让另一个谢字卡在喉咙里,好一会才吐出来:“谢...谢...”
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愣愣的提着裙摆,抬起脚走进去。这里,分明跟她在凤凰馆的房间一模一样,香炉的位置,垂帘的花纹,连梳妆盒的样式都是分毫不差。冷绝鸢放下琴,四处看着,抚摸着,慢慢的,嘴角有了浅浅的笑容,不再似刚刚那样冷淡。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问身后的秦翰:“秦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回冷姑娘”,秦翰解释道:“王爷说您是他请来的客人,不能亏待您。他说,您在凤凰馆生活那么些年,对那里肯定有感情,所以,他将这里装饰成您闺房的样子,让您可以有家的感觉。”
原来如此,他还真是费心呢。她不过是想离开凤凰馆,才答应他来到王府。如今看他这般大费周章,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冷姑娘”,秦翰说道:“秦翰就在外边,您若有事可以叫我,我先退下了”。
“好,谢谢”
秦翰低头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到天黑,凌云轩也没来。冷绝鸢等的无聊,便悠悠的弹起琴来。
暗处的秦翰受命一直呆在这里,他不明白他心中的神为何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若是名门闺秀也就罢了,还是个青楼女子。不就是长的好看点么,王爷又何时好色了。守在这里他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是王爷的命令在他心里就是圣旨,他不敢也不能违抗。此刻听着房间里传出的琴音,他也只是抽抽眼角,半饷,咬牙吐出几个字:“真难听。”若是冷绝鸢知道自己的琴音会被人这样嫌弃,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凌云轩自宫里出来后才发现月已西沉,“已经这么晚了么”,父皇把他叫来谈事,没想到耽误到现在。他答应今晚给冷绝鸢一个交代,他从不食言。招手唤来轿夫:“回府。”
到了王府他直冲玲珑苑,这么晚她不会休息了吧....这样想着,脚步不自觉快了一点。
才到门口,凌云轩便听到了熟悉的琴声,“她....在弹琴...”。秦翰从暗处出来,要跟他禀报却被他眼神制止了。他挥了挥手,秦翰便退下了。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这样的美景加之这样的琴声,无论白天有多少烦恼,此刻心里都能静一静了。他不想打断冷绝鸢,只是轻轻推开房门,然后便看到一幅绝色仕女画。
“白衣染染,暗香盈怀,青丝飞散,琴声绝妙,浅笑嫣然。”而画中女子,就是白天被他请到府里的名妓--冷绝鸢。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佛言众生万象,有的人张扬,有的人内敛,有的人柔情,有的人妖艳...将这些特质糅合在一起,就是眼前的女子了。多一分则太多,少一分则太少。
“啪啪啪....”凌云轩边鼓掌边走向她,“冷姑娘好雅致,好琴艺。”
见是他来了,冷绝鸢收回手指,站起来拂了拂头发,“王爷可是忙完了?”
“恩”
“那我们谈谈吧。”
冷绝鸢拿出自己从凤凰馆带来的君山银针,放在杯子里倒入水沏开,“王爷请喝茶,茶叶是绝鸢自己带来的,肯定没有王府的好,如果您喝不下,那就放着吧。”
热气氤氲,从青瓷茶碗里徐徐飘出,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晕散开来。一层薄薄的雾迷蒙了凌云轩的眼睛,他隔着那层雾气,看两臂之外的女子,那个轮廓,与记忆里的某个影像渐渐重叠。不,她不是她,不是....
他端起茶,轻啜了一口,眉眼似有舒展,道:“不错”。虽不及他往日喝的茶,但味道也还可以,“这茶从前没喝过,叫什么?”
“君山银针。”
凌云轩放下杯子,“倒是个清秀的名字。”
“冷绝鸢,本王知道,你心里还有疑惑,你觉得本王不可能完全无要求请你来王府,是么?”凌云轩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清冷,正如今晚的月色。
“终于说到正题了”冷绝鸢心里想道。
“不瞒王爷所说,确实如此。”她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最怕麻烦,直接说最简单了。
凌云轩站起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幽幽的说道:“本王...只是想让你留在府里,为本王弹琴,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月光将他的背影深深的烙在石板地上,让他显得那么孤独。而这样的孤独,她,似曾相识。
“弹琴可以,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答应他离开凤凰馆就是为了自由,如果这一点他都答应不了,她何必留在这里。
“本王答应你,你可以随时出入王府”凌云轩转过身,从腰间拿下一块玉牌,递给她:“你拿着这个,这是本王的玉牌,上边刻着本王的字---轩,见这个如见本王,它可以保证你的自由。”
将玉牌收进袖口,她欠身行礼道:“谢王爷,绝鸢愿意呆在王府。”
“天气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早我会安排人侍候你,本王先走了。”
待他走远,冷绝鸢关上门。拿出刚刚收起的玉牌,一遍遍抚摸着上边的玉痕,久久凝思。
翌日,一大清早便有人敲冷绝鸢的房门。这可是犯了她大忌,从前在凤凰馆,由于每天都热闹到很晚,所以她很难睡着,睡眠一向不好。对于她来说,睡觉是人生大事,素云熟悉她的习惯,所以从来不敢在她睡醒之前打扰她。
翻了个身,她想继续睡,可是敲门声却没停,“冷姑娘,您醒了吗?”有女人问道。
猛地掀开被子,冷绝鸢一脸烦躁,“到底是谁这么烦”,她下床几步就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们王府的人都这样没礼貌么,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打扰人家睡觉是很恶劣的行为不知道吗?”
“对不起,奴婢不知道您还在睡”这个时间一般人都起来了啊,小姑娘略带委屈。
挥挥手,“算了算了”,冷绝鸢转身走进屋里,坐下随口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两个小姑娘赶紧跪下,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说道:“回冷姑娘,奴婢二人是王爷派来伺候您的丫鬟,王爷说让奴婢二人早上就来伺候,所以....才....敲门的。求冷姑娘恕罪。”俩人边磕头边求饶。
对了,他昨晚说过今天找人侍候我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吧。
她也觉得刚刚似乎过于严厉了,上前扶起二人,说道:“对不起啊,被人打断睡眠我的心情就会很糟糕,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要介意啊。”
“不会不会,冷姑娘不怪罪,我姐妹二人就很感激了。”两位小丫鬟诚惶诚恐的回道。
看她们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冷绝鸢温柔的笑说,“你们不是来伺候我的吗,给我梳头吧。”
两个小丫鬟如蒙大赦,赶紧开始梳头。
“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奴婢梓晨,奴婢梓末。”
笑着打量着她们,“清秀的是梓晨,可爱的是梓末”,满意的看着她们脸红的样子,她也温柔的笑了。
“既然王爷让你们伺候我,我不收下,你们无法交差,那以后就跟着我吧。”没了素云,她也缺个体己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略带冷肃的说道:“我会对你们很好,只要求你们做到一点,就是忠心,你们能做到么?”
梓晨梓末同时跪下,一齐说道:“奴婢做得到,从此以后奴婢二人誓死忠心主子。”
“嗯。”一阵凉风吹过,冷绝鸢不禁打了个喷嚏。
“主子将衣服穿好吧”,梓晨将衣服从架子上拿来下给她披上。
伸出手捻起桌子上的一片黄叶,冷绝鸢目光悠远,“秋天已经到了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王府数日。这些天,冷绝鸢过的轻松随意,不必每天精心梳妆出镜弹琴,也不必在众人眼光下经受凌迟。凌云轩偶尔过来听她弹琴,她则听他说说国事,他从不限制她的脚步,从理论上来说,她确实比在凤凰馆自由多了。
身体自由,心亦然,所以她一如既往的落寞,这种落寞不过是从秦楼迁移到王府而已,她并没有找到归属感。心若流浪,到哪里都是漂泊。冷绝鸢早就学会了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梓晨梓末”,轻声唤来两位丫头,“前几日看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艳,随我去看看。”
“是,主子。”姐妹俩赶紧给冷绝鸢梳妆。
一切收拾完毕,梓末看着镜子里的主子,用崇拜的语气说道:“主子你真是倾国倾城,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了。”
最美么……冷绝鸢表情淡淡的,一副皮囊罢了,福祸难料,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普通。
拿起妆匣里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冷绝鸢举起来对姐妹俩说:“把头上的都卸下来,用它。”
梓晨梓末对视一眼,这.....梓晨犹豫了一会说道:“主子,这会不会太简单了啊?”梓末也点头附和。
“看着满头的首饰就觉得累,撤了吧,一根簪子足够了。”
对于冷绝鸢的命令姐妹俩不能违逆,只好卸了发髻,只拿那根白玉簪将一半头发挽住,另一半随肩而披,素雅随意。清颜无双,愈发显得额间朱砂红艳。
“主子即便素颜,也是绝代佳人呢。”姐妹俩感慨道。
冷绝鸢浅浅一笑,“就你俩会说话,嘴上抹了蜜似的,走吧。”
“是,主子。”
“对了,带着我的琴。”
如今走在王府里,那些奴才丫鬟看到她也不再窃窃私语了,大概是惯了吧,时间一久,新鲜劲过了,自然就抛诸脑后了。在皇家当差,碎嘴子这样的毛病最要不得,想来他们也是知道的。
秋天一来,草木渐凋零,走在路上,偶尔还能踩到一两片半青不黄的叶子,在与这个冷漠的世间做最后的纠缠。
冷绝鸢弯腰捡起其中一片,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心生感慨:“人的一生就像这叶子,走过繁华,走过蛮荒,走过爱恨嗔痴,最后带着一身伤痕归于尘土,何其悲哀。”
梓晨梓末看着自家主子,周身散发出一股伤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从旁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奴婢们陪你去看海棠吧。”
知道她们俩是关心自己,冷绝鸢敛起眉眼,淡淡的应道:“嗯。”人影远去,萧瑟秋风中,只剩一片黄叶辗转零落。
若说冷绝鸢最喜欢府里的哪处,便是眼前这万珍园了。
她是没去过御花园的,连宫里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是府里的这处万珍园让她漠然欣喜。她料想,“宫里的花园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吧。”
万珍园,园如其名。万珍,即各种珍品尽在其中。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都不算是珍,这里的,至少是千万挑一。名花异草,奇禽走兽,数不胜数。吃了可以不得炎症的龙舌草,百年难得一见的月昙花,狡诈美丽的九尾火狐...平常人家可能一辈子都不曾见过,一般的富贵人家有一两样就了不得。但是对于凌云轩的万珍园来说这都只是万漠一粒尘,不值一提。
进了园子,冷绝鸢直奔秋海棠。这么多世所罕见的花卉,她都不怎么上心,独独对这平凡的秋海棠倾心。
“果然开了啊”,冷绝鸢嘴角微微上扬,凑上前去,手扶一枝海棠花,眯着眼睛细细的闻。
良久,她睁开眼睛,凝视着开的正艳的花儿低低吟道:“憔悴幽花剧可怜,斜阳院落晚秋天。佳人自觉风情减,犹对秋花一怅然。”花,无百日好,人,却有千般愁....她本不是如此伤春悲秋的女子,最近却不知怎么了,频频不高兴。也许,是季节的缘故吧。
“好一个佳人自觉风情减,犹对秋花一怅然。”安静的园子里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柔和亲切,泛着丝丝甜味。
梓晨首先反应过来,暗自责怪自己一时看主子走了神没注意有人进来。她转过身,准备问问来人是谁,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舌头打结,一时间怔忡了。竟然是...银发,眼睛是青色的,好....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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