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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福瑞 轻视与忠诚

小说:忠犬福瑞  作者:辛农夫  回目录  举报

邱先生那篇文章的本意,是要通过狗敬神的噱头来宣传紫阳观的神奇:紫阳观是有真神坐镇的!信男信女们,请不要犹豫,拿出你们的诚心,准备好你们的供品,放心的去迎接福气的降临吧!

令邱先生没有想到的是,街上的信徒们却偏要从另一个方面看问题:福瑞是真神的化身,接触福瑞就是接触福气。他们用真神的伪概念成就了福瑞的传奇,并以此来达到装神弄鬼、忽悠百姓的目的。现在想来,在邱先生向邱美要照片的时候,邱美表现得那么慷慨大方,原来她早已算计好了一切;赵德逊的夸张表演也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更不是因为他对神的信奉有多么虔诚,这一切都是邱美的精心安排而已。

这场造神运动的主谋,就是美艳迷人的邱美。她为了运作好这件事情,可算是煞费苦心,然而,她潜心运作这一切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芸芸众生的福祉,也不是为了给福瑞一个更好的生活条件,她为的是自己的生意。

邱美是福瑞的老熟人,她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她的魅力征服过数以百计的合水街上的男人,要征服一条狗自然更不在话下。从福瑞的视角来看,邱美是它从心底里感激涕零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恩人之一。如果邱美有什么要求,福瑞绝对会俯首贴耳,不遗余力。

为了不引起街上人的怀疑,邱美刻意与福瑞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无数次与福瑞的相遇中,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福瑞一下。对这个女人的心思,福瑞无法猜透。它看到了邱美的冷漠,心里充满酸酸的感觉;然而它的眼睛却始终无法从邱美的身上离开。它一直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位合水街上有名的美人能开口使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邱美的使唤就能让它感到心里快活。

一旁的安生对福瑞痴迷的目光大为不满,它冲着福瑞大声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声音中充满着浓浓的醋意。福瑞很无奈,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它可以对天发誓:它和邱美之间绝对是清白的!然而安生并不原谅它,仍然不停地数落它。有几次,愤怒的安生甚至张口钳住了福瑞的脖子,就像旁边店铺的老板娘揪住老板的耳朵一样。福瑞感觉到这样很丢脸,所以,忍无可忍的它很生气地回了安生一口,然后撇下安生向前走去。

女人生男人气的时候,多半会希望能痛痛快快地吵一架;男人生女人气的时候,多半会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福瑞一声不响地撇开安生,表明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安生见福瑞真的发了火,一下子又变得乖巧了许多,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福瑞,像小鸟依人的女子依偎在福瑞的身旁。

合水街上暖阳融融,福瑞和安生并肩前行,它们前进的方向,正是邱美家所在的地方。邱美没有在赵德逊那里逗留,她赶在福瑞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那里,专门坐在门口守候着。

“赵德逊拜狗”的新闻早已传遍了合水街的每一个角落。现在的信息传递效率确实够高,奇闻异事不再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的方式缓慢扩散,而是以一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送达到每个人的手中。福瑞还未从赵德逊的店前动身,街边的店主们早已想好了接待之策。

福瑞和安生悠闲的在街上走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对它们礼让三分。沿街店铺的店主见了它们之后,都学起了赵德逊恭敬的态度。大家都会将鸡腿用盘子盛着,以高举过头顶的姿态呈献给福瑞和安生。当然,也有大家学不来的东西,就比如跪拜,那可不是一般人的心理能承受得了的。其实这些细小的差异在福瑞的眼中是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的,它选择接受别人的供奉与否,主要是受到腹中饥饿感的支配,其次是受它自己情绪的影响——街边的店主有它喜欢的人,也有它不喜欢的人。它的随机选择体现出一种差异性,当店主们将自己的运势和福瑞的选择挂钩之后,这种差异性就格外令人兴奋,也让人渴望,从而也保证了店主们供奉福瑞的热情经久不衰。

福瑞领着安生,一边走一边接受来自街边店主们的朝拜。它摆出了神的架子,用傲视凡尘的目光扫视眼前的信徒们,在他们身上,福瑞找到了成就感。福瑞很傲慢地无视了沿途很多店主的恭敬迎送,它越是傲慢,店主们越是恭敬。

不多久,福瑞和安生来到了邱美的店铺前。福瑞的心里很忐忑,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愁绪在它的身上蔓延开来。在邱美的店铺里,福瑞留下了很多深刻而甜蜜的回忆,从饿到半死到大鱼大肉,从被人当街追打到受万人敬仰,从莫名惹祸上身到东山再起……往事一幕幕,每一幕都直戳它的心坎。它迟疑地站在邱美的店铺前,犹豫着是不是要先跟邱美打声招呼,它搞不清楚,上次的不辞而别是否会令邱美介意。

坐在店门口的邱美终于等来了福瑞,她看着踟蹰不前的福瑞温和地笑,柔和的声音从她微微上翘的红唇间舒缓地传出来:“福瑞,几天不见变生分了?快来快来,就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邱美温和的话语就像温润的春风,将福瑞心中的疑虑在片刻间融化得干干净净。福瑞感激地对邱美摇了摇尾巴,迈步走到了邱美的面前。安生毫不矜持地跟在福瑞的后面。上了大门前的台阶之后,它又长驱直入,直接登堂入室。

看着跨过门槛的安生,邱美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然而安生并没有福瑞的眼力劲儿,它竟然迈开步伐向更里面的房间走去。福瑞很尴尬,这个安生,顶真是个缺乏教养的婊子!福瑞生气地叫道:“嗷嗷嗷!”安生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福瑞。福瑞的两只后脚不动,两只前脚在身前不停地跺着,嘴里重复叫道:“汪汪!汪汪!”安生跟着福瑞混了很久,多少也长了些见识,在福瑞的再三警告下,它终于明白了福瑞的意思——这家的门槛很高,随便垮不得。安生的反应有一些慢,但其实它并不傻,与福瑞厮混的时间长了,它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狗精。安生一边向门外退去,一边对着邱美拼命地摇尾巴。它那一身雪白的柔毛配合着惊慌失措的步子,再加上一条错乱摇曳的尾巴,活像一个犯了无心之错而请求原谅的稚嫩小姑娘,惹人可怜。安生的表演打动了邱美,邱美的脸上浮现出原谅的笑容。

面子这种东西,不光存在于人类的交往场合,在动物与人交往之间,乃至动物与动物交往之间都普遍存在。越是心高气傲的动物,对面子越是看重。福瑞很生气,安生的失礼让它在邱美面前丢了颜面,它自感无颜继续立足于此地。

福瑞用自己的大嘴去咬安生的脖子,想将安生拖离这个尴尬的地方;安生不是很明白,只是一个劲地挣扎。这一幕,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合水街上的泼妇,似乎就是被自己的男人以同样的方式拖回家里去的。

邱美见福瑞要拖着安生走,心里急了。她布局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福瑞从自己家门口白白路过一趟?

邱美和颜悦色的脸上瞬间挂上了愠怒的面纱。她站直身体,将下巴高高地抬起,目光故意不落在福瑞和安生的身上。“怎么?就这样走了?”邱美的话语中带着严厉责备的语气。

请注意,邱美的做法才是与狗打交道的正确方式。千万不要尝试与狗平起平坐,或是像赵德逊一样将狗高高供起。如果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狗的好感,那你十有八九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如果一条狗要求你放低身子,跟它保持目光平视,那它十有八九已经做好了攻击你的准备。

邱美善于猜测狗的心意。在当时那种尴尬的情形下,如果她一再表现自己的谦虚大度,只会让福瑞更加自责不安;如果她能表现出生气的态度,反而能使福瑞得到宽慰。这就像影视剧里的某些桥段一样,做过坏事的人总是这样乞求别人:“你就骂我吧!你就痛快地打我一顿吧!”

邱美高傲的态度震慑住了福瑞,它只好带着安生乖乖地返回到邱美身边来。

“福瑞,跟我来!”邱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福瑞站在原地不动。嗯?福瑞还敢违抗命令吗?当然不是。因为邱美只说了叫福瑞跟她走,而福瑞身边还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安生。福瑞看看邱美,然后转头看看身边的安生,然后又看向邱美。邱美很快就明白了福瑞的意思,她玉手一会,豪气干云地说道:“准了!让它随你一起来吧!”

得到了邱美的恩准,福瑞满心欢喜地用头蹭了蹭安生的脖子,然后推着安生跟在邱美的身后,向邱美店面后的巷子里走去。

前途是福是祸,福瑞一点儿都不清楚,但是它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它的命运现在捏在邱美的手里,这反而增强了它的安全感。因为在它的观念里,邱美是绝对不会对它不利的。

邱美在前面带路,两只狗并排跟在后边,一人两狗以“品”字形的队形向前极速前进。不大会儿,邱美领着两只狗来到了一处仓库的门口。这个仓库福瑞认识,之前邱美领着它来过一次。到了这里之后,福瑞马上明白了邱美的目的。

福瑞用肩膀触碰安生的肩膀。“安生,现在到了我们默契配合的时候了,听我的,让老板娘看到我们的忠诚!”福瑞低声嘟哝着,提醒一旁懵懵懂懂的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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