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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福瑞 紫阳观重修史

小说:忠犬福瑞  作者:辛农夫  回目录  举报

清晨,袅袅炊烟从青瓦飞檐的紫阳观后面冉冉升起。早起的邱先生为自己做了一份清淡的早餐:两个煮鸡蛋,三个烤土豆。在煮鸡蛋的空当,他还沏了一壶清茶。

吃过早饭后,邱先生到山门旁的石台上静坐养气。那是一方天然的青石石台,位于山门的右侧,离山门有二十多米远。石台的下方是近三十米高的悬崖,悬崖的脚跟下接着缓坡,缓坡的尽头就是合水街。邱先生称石台为养生台,而其他人都习惯称这个石台为仙侣台。传说中,此处是神仙眷侣谈情说爱的地方。

仙侣台有七八平米大小,像一张床垫一样搁在丛生的乱石之上。石台的表面清洁光溜,台面中央还有一块条石,像极了一张茶几。这也似乎印证了神仙眷侣的传说。顾国贵他们小时候最喜欢跑到石台上玩,因为从石台上看下去,山沟里的街镇风貌尽收眼底。

在顾国贵的童年记忆里,所谓的紫阳观不过是一处被遗弃的农家院落。那时的紫阳观已被某场运动摧毁多年,观外衰草丛生,观里面没有常驻的人,山门坍塌,大殿残破,大殿里的神像拦腰折断,唯一成形的东西就是这方石台。大人们都说紫阳观那个地方是个鬼场子,可是孩子们并不怕,鬼是什么东西?谁都没有见过,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每到周末的时候,大家都会跑到仙侣台上面玩,吵吵闹闹的。年纪不算大的孩子们在石台上玩过家家,扮演神仙眷侣;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们反而比较怕羞,对过家家的游戏不屑一顾。姑娘们喜欢几个人坐在石台上,轻轻哼唱那时的流行歌曲,有唱“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有唱“乌溜溜的黑眼珠”的,还有唱“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的,每一首歌,似乎都可以应着仙侣台下的风景。男孩子们虽然青春躁动,懵懵懂懂,但是绝对不敢到女孩子的身边去,大家更喜欢拿着木枪木剑,到那些破房里面玩江湖游戏。总之,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这里玩得开心,从没有人当这里是一个敬神的地方。

后来,大家看了一部叫《僵尸先生》的电影,对鬼有了比较直观的印象,就再也不敢随便到紫阳观里玩了,紫阳观从此恢复了宁静。

二十多年前,败落的紫阳观终于有了一个重生的机会。那一年,合水街上来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那个大老板本来也是合水镇的人,还是邱先生的族侄,名叫邱会东。邱会东家里有海外关系,很早就发了大财。那年,邱会东从南方回家祭祖,祭祖之后又在老家修建风水屋,请邱先生去做法事祈福。做完法事后,邱会东又要去敬神烧高香;可是当时的合水镇根本就没有庙,真的是烧香找不着庙门。邱先生那时候是一个四处流窜的冒名道士,因为成日里四处跑,对合水镇的村村落落都非常熟悉,听了邱会东提出的要求后,他马上就想起了破落的紫阳观。他告诉邱会东,合水街旁有这么一个地方,以前是名家胜地,现在还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如果邱会东能出钱修一修,不光可以方便他自己烧香拜神,还可以造福苍生,是大大的一件功德。邱会东是在外地出生的,之前隐约记得父辈们提起过紫阳观的名字,听了邱先生的一番描述后,他决定去现场看一看。

选了一个吉日,大家沐浴更衣,然后在邱先生的带领下去到了紫阳观。

邱会东在南方的时候曾经得到过大师的指点,对风水知识略知一二。初见紫阳观的山势时,他就暗叹此处是风水宝地;察看紫阳观的时候他又跟邱先生进行了深入的交流,越发觉得紫阳观是一处聚天地灵气的所在。邱会东对紫阳观这个地方十分满意,决定出钱把紫阳观修整一番;在他想来,花钱修庙是大功德,所得的福报要比邱先生的那些法事可靠得多。

邱会东很大方,他告诉邱先生,自己愿意出二十万块钱,要好好地将紫阳观打造一番。而且,邱先生被选定为这笔钱的管理人,因为他是这一行的行家,应该知道这个钱要怎么花。那年头,二十万可是一笔巨款。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物价比较,合水镇当时的食盐一毛二分钱一斤,现在的价格是两块钱八两,折合成购买力,那时的二十万相当于现在的四百多万。

听到二十万这个数目,邱先生的眼里精光爆闪,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侄子这么有钱,而且一下子要交给自己这么多钱去使用。

见财起意是邱先生这种江湖人士的本性,雁过拔毛本就是他的座右铭。他飞快地算计着,要怎么花掉这一笔意外横财。

信神的人虽然大方,却也是不易糊弄的。邱会东察看紫阳观的时候,每走一处,心中就要计算一番。他一边看一边虚心地请教邱先生。对神鬼方面的事情,邱会东懂得不多,比如什么地方要建一个宫殿,宫殿里要放些什么神像,还要配置一些什么样的装修,这些问题都以邱先生的意见为主。至于具体的施工方面,邱会东是行家。邱会东本就是搞建筑工程的老板,像这样一个工程,用料多少,人工多少,要花多多长时间,要走些什么关系……工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他都清楚得很。

这二十万的巨款,真正要按邱会东的要求使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没有好处还要出力的事情邱先生当然不愿意去干,他本能地就要开口拒绝。邱会东早已从邱先生骤变的神色窥探出了他的心意,未等邱先生开口,邱会东就开出了条件:“邱先生,修好了这个庙,绝对亏不了您,到时候我先封您一个大红包,再托我的朋友去运作一下,让你当上这个庙的主持,有了这个庙来陪衬您的身份,生意绝对要比现在好。”邱先生一想,对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啊,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道士,却一直被别人当作“跳神的”,虽然那些人见了自己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但是背地里谁不说自己是神棍?想来想去,还是怪自己身上没有沾上神的威严。想通了这点,邱先生信心满满地领下了这个任务。

邱先生领了任务之后,首要的工作就是去打点关系。紫阳观虽说存在了很多年,但也不是邱先生的,现在他要用这个地方,必须跟政府和周边的村民打个招呼,征得他们的同意。好在邱先生的职业在合水镇具有特殊性和唯一性,大家觉得他去那个鬼地方还算合适。那个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准许了邱先生的请求,一来可以跟邱先生拉近关系,二来以后大家都有一个拜神的场所,反正大家都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坏事,用不着去阻止。这样一来,邱先生的修庙之路可就通畅多了。

修神庙是一件最费钱的事,邱先生原本觉得二十万块钱很多很多,可是真到动工了之后,他发现存折上的钱根本不够用。邱先生打电话给邱会东:“大侄子,你给的那个钱不够用了,那些房屋已经修好,就是大殿里的神像还没有着落,这庙里没有神,求啥啥不灵,你要诚心就诚心到底,看能不能再支援一些,叔我这边再想点办法……”

邱会东没有料到自己的估算不准确。一开始,他觉得是邱先生从中抽了油水,但是他没有对邱先生明说;后来,他亲自找了一些朋友了解情况,总算弄清了资金短缺的原因。原来,邱会东一直觉得自己老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低,认为给很少的钱就能请人做事;他没有想到的是,穷山沟里的人的眼界早已与时俱进地提高了,十块钱一天根本请不了人做事。

邱会东虽然有钱,但是要出太多的钱来修庙他也不舍得,考虑再三,他同意再多出十万快钱,凑够三十万。道教里有三生万物的说法,投三十万寓意也好。然而三十万要全面修整紫阳观还是不够的。最后,邱先生征得邱会东同意,只修了山门、正殿和正殿里的神像,其它倒塌的房间和围墙根本顾不上。除此之外,邱先生还自己掏钱将东边的一间房修整了一下,以供自己日常居住。

经过一番修整,紫阳观终于又有了一点道观的样子,但是有那些破房和塌掉一截的矮墙立在那里,仍然给人一种很破旧的感觉。

修整完道观后,邱先生又找上邱会东,要他兑现承诺,帮自己去运作关系。邱会东当年也算是合水镇乃至整个清江县的一方名人,各条道路上的关系都很熟络。在他的运作下,紫阳观变成了一个正式的宗教活动场所,而邱先生也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主持人。但是他这个主持人只是得到了大家的默认,并不合法。邱先生原来想将自己变成正式的道士,就是持证上岗的那种,可是即使有邱会东的运作也没有成功,具体原因不得而知。邱先生是有家室的人,紫阳观修整了之后,他隔三差五地住在观里,又过了些年,他干脆搬到观里常住。现在,他一周七天都住在观里,偶尔才回一次家,他已经彻底地爱上了这种清修的生活。

紫阳观有了邱先生的打理,重新聚集了一些人气,名声也越来越响,及至像福瑞这种能听懂人话的狗,也熟知紫阳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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