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兵马大将军聂云笙退辽敌、解我上秦北境数年征战之苦有功，且守卫西洲边境，征战南北护我上秦疆土有德，特受其爵位并封聂云笙为护国侯，官正一品，赐封地安定，赏护国侯府一座和黄金万两，保留天下兵马大将军衔。钦此。”
一纸诏书一下，先前还是有说有笑的接风宴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杯中的酒刚饮下肚，正是欢畅的时候，左右的大臣们也是愣了许久才慢慢的站了起身，涨着一张张红脸，躬身劝谏。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一位老臣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才憋出来几个字，身体又晃了晃，“陛下，大将军四方征战守卫上秦有功德，若要论功行赏，老臣并不反对，但这护国侯之位，老臣恐大将军还无法胜任，还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身在其位谋其职，此乃是本职。大将军已是功勋在身，若此时陛下再给将军如此殊荣，恐怕世人会有所诟病。”另一边谏议大夫彦林广也跟着起身说道。
“请陛下三思。”众位大臣随着两位朝中老臣的谏言，也纷纷起身躬下身子说道。
而坐在首座的开元帝苏宏澈神色如常的饮着酒，淡淡的看着那一群仗着人多势众的大臣们进言，也不表态。奏乐之声还在继续，那些已经站起身子进言的朝臣们却是在心底捏了把汗，他们就维持着奏禀之时的样子，不敢动弹。
而众人之中最为突兀的就是这话题的主人公——聂云笙了，只见聂云笙依旧是慵懒的坐着，悠闲地品着今日接风宴开元帝特地赏下的宫廷佳酿醉昔年，这可是开元帝最珍藏一味美酒，在外根本喝不到。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也丝毫不在乎这好好的接风宴就这样变成了一场朝堂驳辩。一张黑色的狐面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见她嘴角浮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开元帝气定神闲的饮着杯盏中的酒，视线落在聂云笙的身上，不禁也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下这道圣旨之前就已经料想了这番局面，而且他今日也并非来与他们商量的，他只是想借此将这个决定昭告天下的。
他起先也有担忧，他知道聂家的祖训和聂家人的性情，他这般直接，以聂云笙的性子，是极有可能直截了当的拒绝这道圣旨的。只是，他看着当事人一副是神态自若，仿佛是在看戏的样子，这心头便起了想要逗弄的心思。
在聂云笙跟随他的父亲去往边关之前，都是在开元帝身边的养着的。他还记得很久之前聂云笙还是个粉嫩粉嫩的奶娃娃的样子，整个人都是软软的，好不可爱。只是如今，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再一次见面，曾经软软的娃娃就再也没了当初的一丝影子。
“朕的天下兵马大将军，还不谢恩？”开元帝淡淡的放下酒盏，沉声说道。
“陛下！”
朝臣们闻言，皆是心头一颤，不由得喊道。
聂云笙听见喊声抬了抬头，自然也没有错过开元帝眼中的探寻和深意，她抖了抖衣摆，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淡淡的说：“臣觉得陛下这圣旨恐怕要再修改一番，所以臣就在一旁等着，等确定了给臣的封赏，臣再谢恩也不迟。”
“君无戏言，这是朕对你的承诺。”开元帝说道。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谏议大夫彦林广踉跄着走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大将军征战有功，理当嘉奖，只是这护国侯乃是一等公爵，位同监国，责任重大，还望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护国侯乃为上秦最为最要的一等公爵之位，关乎上秦的国之大运，陛下切莫掉以轻心啊。”一边的吏部尚书孙仲也附和着说道。
“这就是你们想要说的？”开元帝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众朝臣，慢慢说道，“你们以为，朕，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吗？”
“陛下……大将军虽征战有功，但到底只是一介武将、一个女子，怎担得护国侯这般重任？此举着实不妥啊，陛下，三思啊！”彦林广揪着眉头，一脸沉重的跪了下去，那染上头的酒意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聂云笙听着谏议大夫彦林广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什么“武将”、“女子”，这些不过是他们这些人为他们的迂腐和愚蠢而找的借口。
“怎么，严大人是觉得武将或是女人就担不得护国侯之位，还是说，在大人的眼里，这朝堂之上就不该有武将和女人的地位？”聂云笙转过身子，清冷的眸子落在坚决进言的彦林广身上，淡淡的发问。
彦林广闻言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却仍然梗着脖子坚持地说道：“大将军何必如此曲解微臣的意思。大将军一代巾帼，是我上秦之幸，但将军始终是女子，总要嫁作人妇，生儿育女的。况且，历朝历代，从没有女子继任爵位的先例。”
聂云笙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笑，彦林广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
“看来严大人很瞧不起女子啊。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严大人这么瞧不起女子，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坐享女子舍弃最宝贵的岁月年华打下来的安宁！”聂云笙说道，“本将军听闻，严大人的母亲当年也是一个才情卓越的奇女子，怎么，严大人不是一向敬重严老夫人吗？原来都只是些表面功夫啊。”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彦林广面色有些涨红，到底只是个文人，所言所行都透着一股子迂腐与不懂变通的气息。
聂云笙本不愿计较的，她知道彦林广只是一颗被摆上台面的棋子，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他背后的那只黑手推动的缘故。但是，彦林广实在太不会说话，放在上一世，她会选择无视，但是，这一次，聂云笙却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人。
“强词夺理？严大人是没话来反驳本将军了吧。真是可惜了严老夫人那么一个奇女子，竟教出了严大人这般迂腐的儿子。”聂云笙神色淡淡，那恰到好处的淡漠令人看着有一些有些锐利。
“本将军虽为女子，但自诩决不输于男子。本将军这天下兵马大将军的称号，是本将军用命博来的，本将军当得。陛下要封本将军为护国侯，那也是本将军征战沙场数年博来的，本将军亦当得。”聂云笙眼神闪过一丝冷冽，“无论本将军接不接受陛下的封赏，那也是该本将军做决定，尔等有什么资格来决定陛下决定的事，来决定我的选择？”
“大将军，你这般是要毁我上秦国运吗？”一位胆大的大臣插声说道，一句话就要给聂云笙套上一个万劫不复的罪名。
聂云笙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那个出声谏言的大臣就缩了缩脖子，聂云笙不禁一声冷笑。
“谢陛下隆恩，微臣领旨。”
众目睽睽之下，聂云笙闲庭曳步般的走上前，在开元帝面前恭敬的跪下，双手抱拳行礼，朗声说道。站在一旁的先前颁布圣旨的内侍楞了一下，很有眼力见识的捧着圣旨，快步走向聂云笙，将圣旨呈了上去。
聂云笙勾了勾唇，伸手接了圣旨，在开元帝的眼神示意下，站起身又回到了原位。一场好好地接风宴因为开元帝的一道圣旨而变得气氛有些怪异，在场的朝臣大多都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彦林广，铁黑的脸色一直持续到散场。
“皇上这是疯了吗？居然要封一个女人为护国侯！”接风宴结束之后，有一小众的官员走在了一起，彦林广的胡子气得抖了抖，生气的说道。
“她到底是聂家人，皇上信任聂家，自然也会信任她。”有一个人慢慢补充道。
“哼，明明聂家都只剩她一个了，皇上居然还能这么信任聂家，还把护国侯的爵位交了出去。”
彦林广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一丝坚定，他慢慢说道：“那也要有命享才是。”
“你这话的意思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这般招摇，相信不久之后并定会招致祸患，到时候，能不能逃脱，都是她的命。”彦林广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既然她这么想招摇，那咱们不妨帮她一把。”
“这……若是陛下发现了……”
彦林广白了一眼畏缩着犹豫不决的官员，不屑的说道：“怕什么，欲成大事者，怎么可以这般缩首缩尾。别忘了，咱们将来是要做什么的！”
“况且，我们顶多也只是推波助澜一下，出手的不是我们，就算陛下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彦林广随后又补充道。
“既然如此……”一旁人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深意。
夜色撩人，停在宫墙之外的车马纷纷散去，空旷狭长的宫道之上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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