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后,家中已不似从前清苦,一家人住在寄父母的别院中。我之所以有寄父母,说来也是当时的迷信,我出生时肤色偏黑,十分瘦弱,母亲听了邻居说隔壁乡有位算命先生很是厉害,**通今,还懂些相生相克之道。当然这些话放在当今必定少有人信,但在那个年代却不然。于是母亲将我抱了过去,算命先生看完生辰八字说得头头是道,其中最有用的几句就是说我命里缺了某物才致体弱,具体是什么母亲已经忘记,故需一位属蛇之人加以照拂,才能与缺失之物相克。母亲心想平日里货船靠岸,岸边那户人家的男女与自己年纪相近,且夫妻二人皆属蛇岂不是正好吗,于是就有了寄父母一说。
也是因缘际会,寄父母家旁有一别院一直闲置,就将其租借给我的父母居住,这才有了第一个家。
那时,父母已不再来往货船,而是在大姑父厂里帮忙炼铜,然后将这些铜做成铜制品,最后到集市上贩卖。我虽未见识过这一过程,却在儿时听父亲开着玩笑叫卖过一次,“上好的铜盆,结实耐用的汤婆子喽!”
父亲说那年格外辛苦,母亲的身体本就清瘦,个子也不高,集市热闹繁杂,却要带着两个孩子赶集,身旁跟着姐姐,胸前抱着我,手里还要帮父亲拿他身上背不下的汤婆子。
我四岁那年,父亲迎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那也是改变一家人命运的一年。
起初,父亲只在大姑父厂里做苦力活,例如拣铜,炼铜,卖铜之类。直到有一天,父亲在集市卖铜制品,闲来无聊翻看报纸,在报纸一角看到一则广告,大致内容是说在上海有一人工湖的外围需要用铜质的简单雕像做围栏改造。当时的父亲并不知道围栏要如何改造,只是冥冥中感觉与之有缘,又好似听厂里人说过最近进了一批新的模具,这些模具与报纸上所说之物大相径庭。并在下市后去问了厂里的老前辈,几番询问下来终于摸索出一些门路,而厂里恰好有一些类似的模具。第二天父亲便将此事告知于大姑父,他听闻反而觉得不靠谱,且不说上海离镇子有多少路程,光是一来一回就得耗掉好几天,更何况厂里的这些模具也是其他厂子替换下来的物件,尚不知道好不好用。但无奈父亲的执着,软磨硬泡下便允了父亲的假,还私下给了母亲一些钱,让母亲转交给父亲用作出差的费用,那是一叠厚厚的十元的纸币,足足有一百张。
告别了家人后,父亲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上海的长途汽车,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母亲说父亲出发那天的早晨格外炎热。
九十年代的上海已经显出繁华景象,数个小时的大巴坐得父亲灰头土脸,也顾不上自己的容貌和东南西北,一下车便拿出报纸开始找项目地址,寻人便问人工湖在哪儿,好在这是个人尽皆知的地方,离汽车站不远,坐公共电车几站路就可以到达。而父亲则选择了步行,一来不知如何乘坐所谓的电车,二来是节俭惯了的缘故。
行至湖边时已是傍晚,落日就悬在湖面之上甚是好看。父亲又开始了四处寻人的“本领”,也不知是不是从农村出来的人胆子大一些,怀着一腔热血的父亲竟没在大城市感到陌生。那样的勇气必然不是因为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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