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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歌-我们的年华 报丧

按照村里的风俗,凡是家里有老了人口的(老人死去的一种委婉称呼),不会直接给亲戚说某某死了,而是告诉对方,某某走了,或则去世了,什么时候上山了,什么时候老了,避开死了一说,是对去世的人的尊重,也可以让亲戚听到过度伤心,治丧之家,需要立刻在大门挂上白布、白纸,让左邻右舍看清楚家里有人去世,然后除了需要操办白事的一切事业,最重要的还是需要立刻向外地或者远亲发讯,以便亲友闻讯奔丧,特别是碰到了夏天这种天时大的时候,更需要迅速,否则的话遗体如何放得了?

通知亲友的方式可以是打电话、或亲自登门通报,特别是向姻亲报丧,须得特别慎重,而且必须孝子孝孙亲自登门。

这里的姻亲,特指女方的娘家兄弟,男方的兄弟姐妹家里,三代之内的血脉至亲,报丧的孝子要穿孝服,戴孝帽,到了别人家,先不能进门,须得先放鞭炮,等主家有人来迎接时,无论来人长幼辈分如何,孝子都要叩首,但报丧讲究不夜行,意思就是报丧须得白日里,最好是下午午时以后,选阳气最重的那一段时间,一定要避开日头未曾升起、或者傍晚后这些阴气重的时候。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郭华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要是报丧的时辰错了,反而就是给亲友家找晦气的,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当天晚上,天气骤然下降,白日里青葱翠绿地群山也变成一团团的黑色,北风吹得屋后的竹子唰啦唰啦直响,就连松树也沙沙沙地响了起来,夜已深,许多人已经睡进了温暖的被窝里,郭实和云开嫂在二楼看电视,郭华在一楼做作业,天气很冷,就连屋檐下的看家狗都已经窝在稻草堆里,将鼻子埋进了爪子里,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只狗的耳朵动了动,它隐约听见远方传来脚步声,它一个激灵,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侧着身子仔细倾听着,一串脚步声渐渐走近,歇在房梁上的大公鸡抢先喔喔喔地叫了起来,看家狗看见自己的工作被抢了,也不甘示弱地跟着汪汪叫了起来,然后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连猪圈里的猪也来哼了几句,简直热闹极了。

云开嫂赶忙打开二楼的窗户,从窗子向屋后蜿蜒而过的村耕道上望去,果然看见一行四五个人打着手电筒走夜路,径直朝着村里走去,云开嫂嘀咕了一声:“大晚上的,这是走亲戚还是找人呢!怪吓人的!”

然后她又使劲望了好几眼,看着那几人走到梅家屋后就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凌厉地鞭炮的声音猛地在黑夜里炸开,云开嫂赶忙关上窗户,还不忘往窗外吐了口唾沫,恨恨道:“晚奔丧,白衣夜行,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作为母亲的直觉,她知道应该有什么事在夜里发生了,她赶忙进屋关了电视,把儿子赶去睡觉,又到楼下去令女儿也睡觉去:“能有多少作业,白天里做不行?”

郭华和郭实不明所以,都只能先选择上床睡觉了。

事实证明云开嫂的直觉一点儿错也没有,第二天早上,她看郭华在准备煮早饭,就自己背上背篓去菜地里摘青菜,准备来炒着吃,才走出院子没多久,就遇到隔壁邻居肖婶子(三婆婆的儿媳妇),两人见面,就先打了个招呼。

肖婶子这才打听到了第一手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想要和村里人分享,于是云开嫂这才得知,梅家那个被卖去山西的小女儿,前几天上吊去了,昨晚上就是女婿带着两个儿子来报丧的。

云开嫂哎呀了一声:“哎呦我的天老爷,那姨的不才三十多吗!哪里这么想不开啊!”梅家那个女儿的辈份比云开嫂要高一倍,所以须得叫一声姨。

肖婶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这就是梅家那个没心肝的老不死干的好事,听说那边男人打她呢!腿都折了一条的!哎呦大年下的,这造孽得很啊!”

两人都对着长吁了几口气,都惦念着自家锅里还有饭,就很快又告别了。

等云开嫂心不在焉地拧了一把青菜回家,就看到自家柱头底下已经围了好几个老年人,这都是郭婆子那一辈地老辈子们,有事没事就在一起拉家常的,这时正各自捧着一个烘笼,高谈阔论说得唾沫乱飞,关于这内容么,还能是什么呢?

在农村没有隔夜的秘密,不过短短一夜,梅谷娘和梅婆婆的那些恩怨情仇,再一次承包了村里人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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