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漫天的灰烬中徐徐地走了过来,即便是满地的狼藉也无法折损她的风采丝毫,她的面唇不再似沉尘初见她时的苍白,她的唇若丹霞、肤若凝脂,她的手如柔荑、身姿如同造化最精妙的作品,一分不可再增,一分不可再减。她从灰烬中走到了竹屋之前,淡蓝色的眼眸似有波动地看着结界中的沉尘和小天,又看了越来越虚弱的青木。随后,她升向了天穹,眼神淡漠地看着玄天至尊。
玄天至尊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倾世的少女,刚刚那无与伦比的天蓝色光焰中,明明含有着洛水元灵的力量,莫非这少女,是洛海龙族之人?来寻仇的?
少女没有兴趣介绍自己的来历,淡蓝色的眼眸又一次亮起,随后,玄天至尊感受到周围的空间被一股深渊的气息侵染,深渊的气息越来越浓厚,玄气也开始变得浑浊,直至化为了真切的紫黑之气。
“这是……十方尸狱!你是那几只老僵尸收养的女婴,幽域的泪魃。”玄天至尊知道眼前这人的来历,没想到,居然被幽域生灵得到了洛水元灵!下一刻间,玄天至尊心念一动,身上漫射出道道金黄色的玄光,虽然他的天阳元火被人夺走,但是他自身修炼出来的纯阳天火依然对幽域大多数生灵有着致命的克制。只是对于眼前的少女,却不一定了。少女的“十方尸狱”在金黄色的玄光下,只是延迟了向玄天至尊逼近的速度,却没有因此而消失不见。
玄天至尊见此怒极,以自身精血为燃料,将金黄色的纯阳天火进一步淬炼成了白金色的烈焰,“十方尸狱”的紫黑之气开始退却,白金色的纯阳天火化为一头火龙吞向少女,少女眉头一皱,手中化出一团灰黑的光晕,从手部向着眉心处升爬,下一秒间,灰黑的光线撞上了白金色的纯阳天火,“砰”!纯阳天火化为一个个小型的火团,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湮灭’!据闻幽域的泪魃是尸族万年来少见的天才。果然是名不虚传。”玄天至尊摇摇头,“可惜,你的境界不过如此。”言罢,玄天至尊呢喃念咒,神窍骤亮,雄浑的玄力从四面八方向着泪魃而去。泪魃眼神凝重,四方天火倾轧而来,在结界里的沉尘,看到这一幕,“啊”地一声吼叫了起来。
生命力逐渐消逝的青木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将自己千万载才孕育而出的自主灵识彻底地融入了清灵元火本体,释放出清灵元火最本元的巅峰之力。只是在这最后一刻中,他不忘将沉尘的灵识印刻在了清灵元火中,从此以后,清灵元火将认沉尘为主,若沉尘死去,则清灵元火将会化为一片火海燃烧殆尽,而后,才能在清灵元火的生长之地重新燃起一丝生长的火苗。
玄天至尊的纯阳天火朝着幽域泪魃席卷而出,仿佛生生不息的光焰在泪魃周遭翻滚。那巨大的灼热和压迫,连结界内的沉尘都感受到了,沉尘已经声嘶力竭,他的心中带着无可描述的痛,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又要重返青云崖,为什么他认识少女不过两天,失去的痛楚却如此的剧烈。
随着玄魂的疲惫、精血的失却,玄天至尊逐渐感受到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用普通的火焰灼烧一块不朽的顽石,丝毫没有生命的波动在纯阳天火中传来。他眉头紧皱,将纯阳天火逐渐收回,只见一团海蓝色的光波从燃烧的纯阳天火中心向外散播开,光圈中的少女依然皓齿明眸,洁白无染,她运用洛水元灵作防御,完全抵挡住了纯阳天火的吞噬,虽然有着境界上的差异,可是玄天至尊一时却无可奈何。此时另一个方向,铺天盖地的清灵元火对着玄天至尊而来,感受到这超脱于玄界的天地本元之力,玄天至尊不敢再硬扛,仓促间,他急忙打开自己的玄域之门,而后消失在了青云崖之中。
感知到玄天至尊的离开,清灵元火又化为蓬勃的生机之力,向着满目疮痍的青云崖温柔地落下,随后,断崖重铸、残花又生、枯木逢春……青云崖又恢复了被破坏前的样貌,最后,剩下的清灵之力和火苗落在了原来青木用来保护沉尘的结界前,打开了结界。清灵元火的本元火苗融进了沉尘的玄体之内、玄格之中,剩下的清灵之力化为一颗清灵元丹,落在了沉尘手中。青木在生命的最后之际弥留下的灵识在沉尘的脑中被唤醒,“孩子。”沉尘屏气凝神。
青木的一生在沉尘的脑海中不断倒影。原来,青木本是诞生于蓬岛的清灵元火,不,他也说不清是清灵元火在前,还是蓬岛在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清灵元火的本体在前,而后不知道若干年,清灵元火才产生了灵识,也就是“青木”。青木的一辈子都是在蓬岛之中,他和这里的花草树木、这里的生灵成为了家人,他接纳了逃离洪荒而来的天狐、紫凤、水麒麟……他甚至有了一个伴侣,一只梦蝶,那只梦蝶尽管已经步入了仙玄境,却还是逃不过岁月的轮回,在大限将至时香消玉损了。从诞生之初的懵懂、成熟时期的激情过后,无尽的岁月下,青木与大道交融交汇,融于天地之中。他从战天神君中救下了洪荒众兽,还出手相助了行将被灭的洛海龙族一族,遭到了玄天至尊的埋伏。玄天至尊意欲得到青木的本体清灵元火,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随后,曾被青木感化的战天神君救下了青木,还打伤了玄天至尊,夺取了玄天至尊的天阳元火。出于对洛海龙族的同情和保护,青木便留在了这青云崖中。直到看到沉尘,本已心若无物的青木,心里生起了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贵孙子的感觉。沉尘已泪流满面。
“玄天至尊!”沉尘咬牙切齿,猛地一拳击碎了脚下的地面,他紧握着的掌心也被自己抓破,鲜血顺着手掌手关节留了下去。
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泪魃,看着沉尘的眼神疼惜而温柔,她轻拭去沉尘手上的鲜血,用着自己也感觉陌生的语气,对沉尘说“不要哭”。说罢,她和沉尘都感到一惊,沉尘似乎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而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开口说话。
沉尘抬头看了看泪魃,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她的心突然一阵悸动,突然一只脚蹲下,对着沉尘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沉尘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的头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傻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泪魃肤若凝脂般的脸也突然变得嫣红,一颗慌乱扑通的少女心令她也手足无措。随后,泪魃故作镇定,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去找师父。”
“师父?是谁?”
“我师父叫白孤城,有人叫他‘剑影’,也有人叫他‘夜枫’大师。”
泪魃摇摇头,她一个名号都没听过。她过往从不问世事,从小被遗弃后,在尸族的几位古尸之祖收留抚养长大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过幽域。在她过往的岁月中,在尸族都是彼此用神念交流,即便她明白文字的含义和语言的基本表达,却从未讲过话,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在这两天之中都体验到了。
“那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平安。”泪魃逐字逐句地对沉尘说道。
沉尘点点头,“你要回家了吗?”
“家?是吧。”泪魃好像是第一次听过别人讲这个字,“家”,一听到这个字,她的脑海中自然地出现了那几只从不跟她说话、令人类恐惧,却在不言不语中将她这个人类弃婴当成宝贝的古尸之祖。
随后,沉尘和泪魃告别,泪魃带着自己不知名的感受和情绪离开了青云崖,而沉尘也带着小天,在最后一眼的恋恋不舍中离开了竹屋,踏上了找寻剑影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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