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公司的前台妆容细致、笑容亲切，身上的制服都是欧洲洋服店的老师傅来做的。
按理说，小小前台，无论什么大公司，也犯不着请资深老师傅来定做制服。
国外同行UE刚刚进驻虞城时，所有员工服装都是意大利高级成衣，着实在坊间引起热议了好一阵子。但这也是为了在虞城打开局面的谋划。
总公司在前台身上下的功夫就不同了。
总公司现在的一把手金鑫是行业管理协会前一把手的秘书出身，在领导退休前被安排到行业里家里最厚实、业绩最优的公司当二把手，卡了位又不扎眼。
金鑫到任没多久，时任公司一把手就被调整到另外一家同行业公司任一把手。金鑫主持工作近一年后，在49岁被扶正为这家行业里最耀眼公司的一把手。
金鑫成为一把手后，请跟随自己领导多年的一位先生到办公室喝茶。先生是正儿八经重点大学历史系毕业，后一心钻进了周易圈子，说是算命也不算命，说是风水也不风水，但靠着通读古今、详解周易，和混校友圈子，愣是闯出了不小名号，成为很多业界大佬的座上宾。
这位先生很少提及自己本名，只让人称他周老师。
金鑫泡了杯家乡寄来的新茶，带着野性和旺盛生命力的茶香飘散开。
“金老弟，原本还以为你要找天晚上，开支2015年的木桐古堡给我尝尝呢！”周老师捧起茶杯打趣，“没想到，事业更上层楼，便喝起了家乡白茶。”
“老师就爱嘲笑人，老张是让人拍下了那两瓶酒送给我，但我没想着喝，准备留到过节时送给领导和阿姨品品”金鑫自嘲道，“您其实也明白，阿姨好红酒啊、烘焙什么的，领导喜欢交响乐和打球，我虽然自个儿压根没什么爱好，也自知不是风雅之人，但想留在领导身边，必须得学，还得爱。”
“老弟敞亮！就凭你跟我说这话，我就对杯中的茶刮目相看”周老师品了两口茶，压低声音问道，“领导退休后可是落叶归根，回老家颐养天年了。老弟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
“哎呀，你还能遁入空门不成，你没有慧根，六根又不清净，佛祖不会要你的。”周老师哈哈大笑。
金鑫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跟木桐龙船同期拍卖的清雍正粉彩高士图蟠龙瓶。
“周老师，这个小物件您觉得能入冯会长的眼吗？”
“我就说，金董不会无缘无故找我来喝茶，怕是听说了周末我们这届老同学要吃斋聚会吧。”
“我以前就摸过了，冯会长是您同届的学生会首脑，常年又喜欢吃素，历史人物最喜欢的就是雍正。这不，恰巧我这得了个物件。“
“别恰巧了，那天拍卖我也在，这小小瓷瓶竞价多激烈。专门寻的就说专门寻的。“
”要不说您是大师，什么时候都逃不过您的眼。”金鑫笑得没有一丝不自然，“我是这么想的，您啊，周末帮我把瓶子送给冯会长，两瓶龙船，我晚上就让司机送到您家，周末您也给开了喝了。”
“老冯哪能要啊，别逗了。”周老师直摆手。
“您别说我送的，您有办法的，我知道。就当先帮老弟在冯会长那里埋一颗小树苗。”
“也是，老弟还这么年轻，这栋老楼怎么着也不能困住你到退休。只要有机会，哥哥推你一把。”
喝了茶，周老师在楼里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直摇头。
“别摇头啊，您这一摇头，我心里发毛。”金鑫追着问。
“得挪地方。不能继续待在这儿，这楼的风水不对。”
“怎么个说法？往哪儿挪呢？”
“拿地图来，给你画个圈，在这里面找层高9层以上的、2005年以后建成的办公楼。”
虽然知道这个周老师对风水就是个皮毛学生，但一看那个圈，金鑫心动了：就在行业协会后面。
说来也巧，行业协会后面正好有一栋2007年建成的高办公楼，气派又洋气。原来被一家国际互联网巨头租下，但巨头临时决定把公司撤出虞城。
虽然是行业协会后面，并不对着大门，开车也不顺路，但离上级部门近了，肯定没坏处。大楼气派些，人气和士气也旺。
金鑫心里一横，就把这个前前任会长亲自选址的办公大楼地点给搬了。
话说自古无巧不成书，搬到新大楼没几天，行业协会·的·大楼门口修路，要开一个新地铁口。于是，行业协会大楼的主出口就改到了总公司大楼的正对面。
更巧的是，修路封了行业协会大楼地面停车场的位置，行业协会办公厅只能来跟总公司协调，可否在大楼地下停车场临时划一部分给他们用。
金鑫乐开了花，自己在屋里坐，上级单位就主动上门来求助，周老师这个二半吊子，这次的主意是真没拿错。
配合划了临时车位、给行业协会职工激活大厦门禁卡、在行业协会过来的路上贴指示标识等的确给金鑫加分不少。除了分管办公厅的副会长几次给金鑫打电话，也常有下班来取车的行业协会中层主动来找金鑫聊两句。
这番折腾，金鑫便把新大楼当成了自己的福地。在规划和管理上有事没事就爱瞎琢磨。
话说回总公司的前台，不仅仅是精挑细选，还在上岗前专门送到空乘培训学校学习。妆容不能艳丽，但一定要能看出是仔细化了妆。
金鑫自信，自己对于把握上了年纪领导们的审美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些人对锥子脸、烈焰红唇大波浪的前台不一定欣赏得来，90年代的空姐范儿对他们来说就正正好。这里面蕴含了高端、精致、洋气和体贴的服务。
至于让洋服店铺老师傅专门量尺寸做服装，那也是塑造这种感觉的一部分。
曾经有高层质疑过金鑫在前台上下的这些功夫，金鑫直摆手：“你懂什么呀你，这些前台是你我的脸，这些前台姑娘的颜值代表了公司的盈利能力，这些前台的微笑和热情代表了我们对协会的热情。“
原本，按徐乐钢的规划，曾蓉毕业后也应该成为享受这些前台姑娘美丽笑容的行业协会职工。
但人算总不如天算，这个踏踏实实又天天在单位拎暖水瓶的舅舅，在曾蓉大四寒假的那个春节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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