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徐乐钢如约来到师父办公室。师父刚刚从食堂吃饭回来，正一边剔着牙，一边手里摆弄着一个徐乐钢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看着颇为精致。
“师父，您昨天交待的三件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该查的材料查到了，让我起草的信也写好了，还请您给我过过目。”说罢，徐乐钢递上那封自己斟词酌句写给天朝驻英国大使馆的信。
师父呵呵一笑，说：“不错呀，小徐，的确是按照我说的，把这几件事情办了，还挺利落，我很高兴。其实，你昨天回家后，晚上肯定一肚子疑问，只是在我办公室里没好意思说，也没来得及说，毕竟昨天老纪过来领你了。”
徐乐钢仿佛被看穿了心事，尴尬地呵呵一笑，立马另找话题说：“是呀，纪主任昨天一出门还问我，您到底找我干吗来了。”
师父一拍大腿，说：“这不奇怪，这才是老纪啊，他要是不问，那就不是他了！不问憋在心里得多难受。老纪嘛，肯定要问你，我找你干啥？有没有什么小算盘？他心里能有什么大事情，整天就盘算着那些鸡毛蒜皮的蝇头小利，指不定觉得我想免费使唤你。要么，就是担心我想把你从他们室拉到我们室来，再要不然呢，可能觉得你这儿有什么资源，我想跟你打听事儿，或者让你帮我办点什么事。唉，他想来想去就那么点破事儿，不理他。”
老纪现在毕竟是徐乐钢的直管领导，徐乐钢没法接着师父的茬往下吐槽，只能说：“我告诉他了，您找我是因为室里的小伙子调研去了，让我整理一些数据，都是琐碎费力气的事。”
“可以啊，小徐，说的好！这下，他也能暂时放下心头的那些疑问。你说我使唤你干一些费力气的事，正中老纪下怀，他就觉得所有人跟他一样，都是贪那些小利益，占点便宜就开心，占点便宜简直可以爽一个礼拜。”
师父话锋一转，“那老纪他在屋里肯定听见吕姐找你说分宿舍的事了呀，他没问问？”
“没有。”这句话还真是戳中了徐乐钢的心，“纪主任一句话也没问，就回去路上跟我说，既然您让帮忙就好好帮忙，在单位要讲团结，体现我们室良好的精神风貌，然后昨天晚上让我们加班时也一句没说，今天来了也没说。”
不说不知道，徐乐钢一听自己在这么说，才发现自己对老纪已经有了不浅的不满。
“看嘛，他就是这种人，眼里只有小东西，小利益，不敢去招惹别人，怕得罪人。同时呢，自己干的事情又在不停得罪人，一辈子也成不了什么事。甭跟他们学，知道吗？小徐，你昨天说的好！老纪问你，你说来帮我干点琐碎的事儿，他让加班干活你就正常干，这个做得好！”
师父没等徐乐钢继续接茬儿，就敲着那封信问：“昨天查资料什么的都还顺利吗？写信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徐老刚说：“都还挺顺利，除了让看机房的大爷下班晚了点。写信的时候就是越写越觉得愤愤，人家能有条件去英国读书，在那边接受高等教育，还占着国内的宿舍，而我付着高额租金，分了宿舍又住不进去，越写越觉得不平衡。”
“越写越觉得心里都是疑问对不对？你肯定在想，这套房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师父让你这么做，师父有什么想法和目的？师父是不是想着拿新人当枪使？其实，你心里后来越想越觉得老纪这种不闻不问的冷漠不可怕，我要是有点什么坏心思，才可怕，对不对？”
徐德刚仿佛被看穿了似的，连忙说：“不是、不是，师父您想多了，您千万别这么说呀！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你可拉倒吧！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这种假话以后在咱们师徒之间不准说，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只为了一个人好的。师父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你谋福利，但是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只为了你好。我就是敢这么把话说出来！”
徐乐刚脑子又有点懵，睁大了眼睛看着师父，“您今天不妨就把话说明了吧，如果不是为了我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个新人，穷孩子，家里毫无背景也没什么可图的，您要是想借着这事打击报复谁，我一个新人分量也不够。毕竟，这次给我们分宿舍拍板做决定的是局长，上一批分宿舍拍板的肯定也是局领导。”
师父仰头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说：“小徐，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室的主任，咱们单位的中层领导干部，我要是真有什么事，心里有什么想法，想打击报复谁，用得着找一个你这样木瓜脑袋的年轻人吗?我不怕你坏了我的事吗？”
“我要是混到现在，只有坑小孩子这点能耐，那也不要在单位继续混了呀。”师父认真地看着徐乐钢，“小徐，你新人入单位培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我在说那一段你们都听烂了的开场白时，只看到你眼里泛着泪光。当时我就觉得你可能跟我是一样的人，从一无所有的家庭走出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尝试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生存下来，顽强又有斗志。而你眼里有泪光，说明你心中有梦想，有激情，还是想有一番作为，不希望庸庸碌碌混一辈子。”
“我说得对不对？小徐？”不等徐乐钢回答，师父又继续说，“我这一年来都在观察你，你肯定就跟我当时一样，没有人指点，初来乍到，在一个大城市的大单位，所经历的事情、所面对的人都超出了以前的经历，超出了你的认知。我刚工作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迷茫，也很痛苦，无所适从，我尝试着去照葫芦画瓢地学，没什么效果反遭人嘲笑。我也想按照自己原来的方法逻辑硬闯，但更是撞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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