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将罗德紧紧裹住,如同毒蛇一般一圈一圈挤压他的身体。肺叶几乎要被压扁,即使罗德再怎么努力的张大嘴巴也呼吸不到一点空气。
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若隐若现,有时候像是在唱歌,有时候像是在哭泣。罗德想要仔细听听这声音,但突然之间,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翻滚起来。罗德像是块破抹布一样被抛来荡去,在绝望之中,他的脖子又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那里摸索,随时准备勒断他的喉咙。
罗德猛的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就靠着一棵树坐在雪地里。身边既没有什么手,也没有什么女人。他慢慢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而潮湿,满是木头和泥土的清香。
这种味道让人感觉格外踏实安全,但身处黑暗中的恐惧依旧挥之不去。罗德一想到刚刚的梦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头儿?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让罗德回了回神,他想站起来看看周围的情况。但他稍微一动弹,胸口处就传来一阵让他冷汗直流的剧痛。
疼痛让罗德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看到鲁伯熟悉的身影一路小跑过来。
“别动,别动!”年轻人按住了罗德:“好不容易不流血了,伤口再裂开可就麻烦了。”
罗德这才想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他身上裹着熊皮斗篷保暖,内衬的皮甲已经被人脱下,从右肩到左侧腰部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从渗血的情况来看,他的伤口非常不乐观。
“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儿?”
鲁伯刚要开口解释,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喂!既然他都醒了就让他自己走呗,老子还要赶时间,就不陪着你们了。”
“放你妈的狗屁!”年轻人气的涨红了脸,回头大骂道:“老子先砍你一斧子,看看你能不能自己走?”
“哎呦?”大嗓门的声音又提高了两分:“小兔崽子还特么敢这么跟你爷爷说话?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眼看身边就要发生一场莫名其妙的斗殴,罗德赶紧拉住了要拔剑的鲁伯。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光头大汉。
这人大约有两米高,身体粗壮的像是树林里的棕熊。他背上系着双手大剑,旧皮甲外头裹着发黑的短棉布袍,明明应该是很英武的人打扮起来却显得窝窝囊囊的。他那双发亮的小眼睛老是贼兮兮的看着罗德两个人,说话时露出满嘴的烂牙。
“佣兵?”罗德皱着眉头问鲁伯。
“对。”年轻人厌恶的撇撇嘴。城防军和佣兵是天生的对头,不知道鲁伯怎么会和佣兵打起交道。
光头大汉身后还有七八个骑马的同伴,如果真打起来罗德可以肯定自己这边讨不着好。他赶紧冲着年轻人摇摇头,示意鲁伯不要轻举妄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群王八蛋。”鲁伯咬牙说道:“我付好了价钱,说定了让他们护送咱们到安全的地方。结果这混蛋出尔反尔,要把咱们扔在这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鬼。”光头阴沉着脸道:“当初谈条件的时候谁知道亡灵会在前面埋伏着?带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病号,跑也跑不快,躲也不好躲。要是被骨头架子发现了,我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得给他陪葬。”
鲁伯和光头你一言我一语,罗德听了半天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骷髅一斧子劈开凛冬城内城的城墙时,正站在上面的罗德也受到了波及。他当场失去了意识,全靠鲁伯把他背出城去才捡回一条命。
在出城以后,鲁伯遇到了光头为首的一群佣兵。双方达成协议结伴向南方逃亡。但是走到凛冬城外的呓语森林时,他们碰到了掉头而回的市民。
据这些惊魂未散的市民说,亡灵大军早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白河岸边埋伏好了。出城向南逃的人一头扎进埋伏圈里死伤无数。仅有一些走的慢的人才逃过一劫。
光头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当时就变了脸,坚决要把昏迷中的罗德扔在这里。鲁伯和他据理力争,这才有了罗德苏醒时看到的那一幕。
罗德感慨的拍拍鲁伯的肩膀。这孩子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他是罗德从黑森林边一个被魔物毁了的村子里捡回来的,也是在罗德的坚持下才留到了城防军的队伍里。
两人认识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鲁伯和他的感情比队里其他人都要好。
他想要说句感谢的话,但话到了嘴边,罗德却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有没有侯爵大人他们的消息?”
“没有。”鲁伯为难的摇摇头:“他们出城的早,可能赶在亡灵设下埋伏之前就过河了。再说侯爵大人身边有那么多护卫跟着,应该不会有事儿的。”
“他死了最好。”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大了些,被光头听到了。他大声啐了一口:“没事儿的时候尾巴扬到天上去,有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什么东西。”
光头的话引起了佣兵们的一阵哄笑,他的小眼睛不怀好意的瞟向罗德两人,指桑骂槐的意思简直不要再明显。
“你有能耐,骨头架子进城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鲁伯忍不住反驳道。
“哎呦,爷爷我干的是佣兵,有钱办事没钱滚蛋。咱又不是贵族老爷们养的狗,犯的上给他们卖命?”
“可现在你拿了钱却不打算办事,这就是你们佣兵的信誉?”罗德轻轻的问道。
光头知道自己理亏,他的大手在头皮上蹭了蹭,不耐烦的道:“小子,别跟爷爷来这套。大不了把钱退给你,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大汉局促的样子让罗德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虽然这人看上去像个无赖,但似乎还有些原则。
不说别的,如果他现在动手把罗德两个人宰了,肯定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罗德定好了主意,示意鲁伯把他扶起来,坐了这么久,他的腿都开始麻了。
“就算你们能侥幸渡过白河,又能怎么样呢?”罗德不紧不慢的说道:“就你们这副样子,有哪座城会给你们开门?呆在城外的话,你敢保证亡灵大军不会跨过白河?那过不过河又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们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路往南跑?”
罗德的话让光头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怎么?你就能让守卫给你开门?”
“我叫罗德布莱克伍德,是圣殿册封的骑士。你觉得呢?”
罗德的话引起了佣兵们一阵窃窃私语,一个佣兵小声对光头说道:“我记得这个人,在凛冬城的时候就是他让内城开门的。”
“闭嘴!”光头着急的呵斥一声,接着对罗德笑笑道:“没看出来,您还是个骑士老爷。我说小老爷……”
“我叫罗德布莱克伍德。”罗德哭笑不得,这称呼难听到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咱是个粗人,记不住这么长的名字。”大汉满不在乎:“小老爷,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事儿可不是这么个事儿。我们这群弟兄要是分心照顾你可连河都过不去,哪还用的着操心过河之后怎么办?”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罗德活动了一下伤势较轻的左臂,对自己的状态大致有了数:“咱俩打一架,你要是能打赢,就不用带我一起走了。”
罗德的话说完,佣兵团一片寂静。光头和他的兄弟们对视了两眼,再看罗德的眼神都像在看神经病。
走了这么一路,他们对罗德的伤势再清楚不过。事实上罗德的伤口也是佣兵给包扎的。这样的人还要打架,怕不是嫌自己死的太慢哦。
“怎么?不敢?”
罗德的挑衅让光头嗤笑一声,他一边抚摩着锃亮的头皮一边说道:“咱知道弄死贵族要上绞刑架,要是平时还真不敢和你打。可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死了又能有谁知道?”
“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罗德冲鲁伯一伸手:“把剑给我。”
“头儿,你伤的太重了。”鲁伯坚定的摇摇头:“这次真不行。”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没问题的。”罗德冲年轻人笑了笑。自己伸手拔出了他腰间的剑。
右手伤势严重,只能左手持剑,看来是不能拼剑术了。罗德握着剑的手转了两个圈,适应了一下左手剑的感觉。
伤口疼的厉害,身法也要受影响。罗德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能想到其他办法的话,他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架。
光头迟迟不肯动弹,罗德用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地。
这个动作终于激怒了光头,他一把扯下皮甲外的棉袍,拔出背后的大剑。这是把双手巨剑,但在光头的手里就和普通长剑差不多。
“三招。”光头阴沉着脸走近了罗德:“能接住三招,就算你赢。”
“咱也得让你死个明白。”光头摆好了架势,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如同铁铸。“爷爷名叫拉克维。‘大熊’拉克维,管杀不管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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