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错吧？”
头顶突然响起方墨阳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抬起头，方墨阳正低着头看着她，眼里充满着盈盈笑意，映着挑动的篝火光，仿佛上等的黑玉般光亮无瑕。
子晴忙低下头，轻轻地挣了一下，想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放开我…”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了，又是那种眼光，子晴想起刚才萨玛说的话，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方墨阳微微俯身将头靠着她的耳边：“我说过什么，不要一个人乱跑，又不听话了？”那话语里半威胁半暧昧的气息让她渐渐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得任由他搂着一动不动。
一个女人走过来对着两人鞠了一躬：“方先生，村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到来开礼了。”
“还是让村长开礼比较合规矩一点，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方墨阳说完对着子晴笑了一下：“你不是想去海边走走吗，走，我陪你去。”
子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原地搂着转了个方向，两人离开人群朝海边的方向走去。
“他们要你开什么礼？”
“每年这个时候是古弄的收网节，也就是鱼的繁殖季节，所以会有3个月的休渔时期，这对他们来说是很神圣的，从来都没有外人开礼的前例。”说着，方墨阳将她的披肩紧了紧就放开了手。
“萨玛说你是古弄的恩人？你救过他们吗？”
方墨阳皱起眉头：“你今天问题似乎有点多啊？”
“不想回答就算了。”子晴转过头去不看他，反正不知道也不会憋死，她只是想找点话题而已，不想这么沉默的和他走在一起。不知道方墨阳在她昏迷以及吃饭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现在的他难得卸下了杀戮和戒备的外衣，也许到了这种如世外桃源般的渔村，任何人也会变得温情不少。
“12年前，刚去澳洲的我，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一个海难的幸存者，他就是古弄以前的村长…”方墨阳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子晴心想，原来这就是方墨阳和古弄的渊源，难怪这里的人都称他是恩人。
方墨阳停下了脚步，将身子一低，坐在了沙滩上，把双腿交叉起来平放在地上，凝望着海面，蹙起眉头。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警察的档案比这厚多了吧？我够坦白了，是不是可以从宽？”方墨阳挑起嘴角一笑，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看你这口气，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吧？”子晴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威胁她住嘴，索性也坐下来，和他并排坐着面向着大海。
“你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不？”方墨阳侧过头将身子倾斜着靠近她，话语里有一种挑衅的味道。
“是你自己要说的，我才不感兴趣。”子晴把脸转过去，却有些心有不甘，她非常想知道这个男人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里的祥和欢乐，和每天站在刀尖过活上的他显得格格不入，她想象不出这样的他，或许那个的时候的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平静而满足地生活，像寻常人一样，学成归来，有着光明的前途，而又会是什么样的事让他变成了这样？
“这是你的吧？”方墨阳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子晴，她一看是那张在老房子的日记本里找到的全家福。
“怎么会在你那里？”子晴惊喜地接过来。本以为沉船之后照片也就随之失去了，没想到会失而复得。
子晴将照片揣进怀里，没再说话。
“既然这么珍而重之，就好好收着吧。”
方墨阳望着远方的浮动水平线，眼光深深地沉了下去：“照片是承载一个人过去的记忆，而我一直在寻找我的记忆……”
“嗯？”
“17岁那年的某一天，在墨尔本，刚刚下课的我出来遇到一群人，他们告诉我，我并不是方怀源的亲生儿子，而是两岁的时候被收养的，一开始我不信，和他们吵，然后，我打了个越洋电话才发现是真的，然后我就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可是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更是无从寻起……”方墨阳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述说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故事。
“你真不记得了？”子晴没想到方墨阳的过去会是这样。
方墨阳摇摇头，浅浅地看了她一眼，风轻云淡地笑着。
子晴摇摇头，心里却升起莫名其妙的痛楚。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的根在何方的人，对于方墨阳这样一个人，她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觉，一种理智告诉她不该有的感觉。
“所以，趁着还有记忆留下来，应该好好地保管。”方墨阳的眼光落到那张照片上，又往上看着子晴的脸，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失落或悲伤，所以对于他来说，起点在哪里也许并不重要，因为终点却是主动的，而古弄，则可能是一个暂时能让他避开腥风血雨的地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海浪深处倒映出的月色，不知道天堂中的父母是否也在看着，看着她。
两人都注视着对方，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默。
她的耳朵仿佛自动屏蔽掉了远处喧闹的乐声，只清晰地听到潮水的哗哗声音，还有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欢快跳跃的响动。
海水倒影下他的眼睛越发幽黑深沉，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透明的笑，如精心雕刻过般的面部轮廓在夜色和月光的掩映下透出魅惑而危险的线条。
“方墨阳，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在船上问你那个问题了吗？”
方墨阳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在她的耳边拂过，像是在描绘她的轮廓：“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心情好吗？”
子晴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一边的披肩滑落了下来，她看到就在这一刻，他眸子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嗖地点燃了。
“别说我没警告过你，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是很危险的。”说着，方墨阳向后一仰，手离开了她的身体，顺势放在身子后面撑住地面，眼里燃起的火焰渐渐地冷却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慵懒的表情。
子晴把披肩拉上来，努力安抚了一下莫名狂跳的心。
“方墨阳，你这是在撩我？又在害怕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墨少，也会害怕吗？”
“男人撩女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至于害怕？呵呵，如果你这样认为会让你心里好受点，我也没意见。”
“让你心情好的事，我大概是做不来了，不过，你真以为一直不说，我就不会知道？”
“向子晴……”方墨阳直起身来，眯起眼看她，“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个你管不着，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终会把你的秘密一点一点地挖出来的。”子晴尖尖的下巴上，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如水月光下让人觉得神秘莫测，冰冷诡异。
“哈哈哈……”方墨阳大笑起来，“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啊，一个女人总惦记着要挖一个男人的秘密，要么是仇人，要么……”
“要么什么？”
方墨阳突然捏住子晴的下巴，靠近她，眼中的犀利冷酷更甚。“要么，就是你爱上了他。”
子晴的眼中飞速掠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
她挣开他的手，还是那样不浅不深地笑着，说：“你放心，我绝对是前者，你我只可能是仇人。”
“我发现你总有一种迷之自信，在景洪遇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很不自量力了，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是这样，向子晴，我该佩服你的坚持，还是该笑你一直这么愚蠢？”
“方墨阳，可别小看任何人，俗话说，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你留学回来的，没听过吗？”
“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不过，有人说过你温柔吗？是不是那个叫韩睿的说过？”
子晴的心咯噔一声，方墨阳这分明是又在威胁她。
“你好像挺在意韩睿的，方墨阳，你可别告诉我你吃醋……”子晴冷冷地讪笑着。
没想到，方墨阳挑了挑眉，耸耸肩道：“是啊，我好吃醋啊，那么帅的一个男警察，我可真舍不得把你放回去，你一看到他，就忘了我，该怎么办？”
子晴眨眨眼，她完全没想到方墨阳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在这么多次你来我往的较量中，却总好像是被方墨阳占了上风，他这样的反应，竟让她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应对。
“我在等你回答啊，向子晴……”
子晴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迅速爬起来，草草地将长裙整理了一下，裹紧了披肩，像逃命一样转身就朝石屋跑去。
方墨阳冷冷地看着她跑掉，笑了几声。“警察……向子晴，太有意思了。”
一口气冲回石屋，关上门，心狂跳着，手按在上面能感觉到杂乱的起伏。
萨玛正在收拾屋子，被这突然的闯入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子晴呆了一会，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面前萨玛一张关切的脸，说：“没事……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萨玛放下手里的毛巾，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向门口走去，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走到盆边捧起水洗了洗脸，水带着些许温热的感觉，淌在脸上十分舒服。
“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到底是怎么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他的脸，耳边同时也会响起他的声音，他说那话是想干什么，纯粹为了调戏她？诱惑她？还是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目的？
想到这她有些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想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些东西都统统去除掉，但是越是不想去想，那些东西好像反而越清晰。
方墨阳是什么人，她再明白不过，潜意识里的理智一直在阻止她靠近，而他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带着谜团的磁石，吸引着她不自觉接近的同时，似乎又勾起了她解密的兴趣。
大概是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按照着正常人的轨迹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才会被这样一些刺激的事物，或者叛逆不羁的人所吸引吧？
子晴心惊胆战地想起有一种心理学上的名称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讲的是被挟持的人对挟持他的人产生依赖，甚至爱上挟持者。
她，该不会这样吧？
不行，她可是卧底，虽然名不符实，虽然也没有瞒过方墨阳，可他似乎却并不想对她不利，他到底有何目的？越想下去，子晴越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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