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烈日当空,阿九娘儿俩拉着木车回到了村中。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轱“辘轱轱辘”声响。
婶婶远远听到了车轮响,从家里走出。
她家门敞开着,隔着墙都听到里边人大声说话,不时还传出大笑声。
看这架势,应该是二叔回来了!
二叔是爹爹的亲兄弟,家中排行老二,以前大家都叫他二愣,自从他在青族担任二等侍卫长之后,再没人敢叫二楞了,大家都抢着叫他二叔,是墨村人眼中非常有能量的一个大人物,村里有解决不了的争端就去找他主持公道,若他出面,争端基本上会得到解决。
二婶在门口朝他俩招手,“孩子他娘,他二叔回来了,中午在这里吃饭!”。
“他二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娘亲放下车子,抹了一把额间汗水,客气道。
这时阿九赶紧跟母亲使了个眼色,右手偷偷拉扯母亲袖角,他不想进去!
母亲微微皱了下眉,没有理会。
二婶一切看在眼里,有点尴尬,笑容不自然说:“他一大早回来的!”
“进来坐下吧!”二婶很热情,说完还过来亲昵挽着她的手。
娘亲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拉扯着一脸不情愿的阿九一同走了进去。
阿九对这个二叔,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犹记得六岁那年,二叔驾着马车深夜从青族意气风发回来,经过他家门口,马车被自家一堆废弃砖石挡住过不去。
那些废弃砖块是爹爹专门捡回来准备拿来修缮家中破旧房屋用的,堆在自家门口一侧。
二叔顿时大发雷霆,他一向看不起他这个大哥,当着爹爹的面一脚踢飞了一块砖头,他怒气冲冲指着爹爹鼻子说他没本事,还说兄弟平时帮不上忙,要兄弟有何用?
二叔是个很现实的人,觉得爹爹有事就找他帮忙,而他有事爹爹却帮不上,这样的兄弟没有利用价值,可有可无。
爹爹一言不发,冒着倾盆大雨,跟娘亲两人全身湿透,把堆着的砖石全部挪到房屋中去了。
年幼的阿九站在屋檐下,咬着嘴唇看着这一切,心中伤心不已,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事后二叔或许觉得自己那晚做得过分些了,过来跟爹爹解释了一次,“说不管如何爹爹永远是他大哥,他永远是爹爹的弟弟”,爹爹原谅了他。
爹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经这事以后,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最终离他而去。
爹爹临死前跟自己说:“阿九啊!看得出你心中恨你二叔,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兄弟,都是你二叔,我这病是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我跟你二叔文化都不高,人一飞上高枝就容易得意忘形,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那时的阿九还年幼,他咬着牙点了点头,爹爹笑了起来,赞他是个有肚量的小小男子汉。
二叔家的大厅很宽敞,地面铺的是鱼肚白大理石,阳光从上方的天井灌进来,照在地板上,发出不晃眼的柔光。
厅中一角立着一根青铜长脚灯,其中燃着一支青桑木,袅袅的青烟腾空而起,弥漫在大厅之中。
青桑木生长在大山中,是一种异香树木,燃烧后发出异香,有静气驱蚊的功效,看来主人家是一富足大户。
爽朗的笑声不断从屋内传出,一个面容冷锋的中年男子此时笑容满面!
他就是阿九的二叔!墨炎平!
此时二叔一身黑色铁甲,脚穿方口平头履,腰间别着一柄三尺宽口短剑,高坐在厅中交椅上,正跟两旁的老者聊着家常,虽口中谦虚不断,眉目间却神采飞扬。
赫然就是那个在坊市上带队巡逻的传黑甲的队长!
二叔是青庄的二等侍卫长,在这个小村里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五里八乡的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
二叔的左侧坐着一个跟阿九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面容成熟,衣着华服,右手纸扇,一脸神气。
那年轻人不时倾斜着身子,伸过头去跟旁边一身着鹅黄衫的女孩说话,那女孩长的文静婉约,两人年纪相若,但那鹅黄衫女孩似乎话很少,久不久才轻轻点下头。
二叔仔细看了眼那鹅黄衫女孩,笑着对那其中一黑衣老人说道:“曲伯,才一年不见,你这孙女长的越来越水灵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这女孩是曲伯的孙女——曲阿(e)。
曲阿听二叔夸她,犹如兰花一般,浅浅笑了下,没说什么。
那华服公子却看得失神了。
那黑衣老人拱了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丫头啊,让我操碎了心!”,说时看向那华服公子,口中夸道:“您这公子才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
那华服公子是二叔的儿子——墨天。
墨天轻摇纸扇,听闻那老者夸他,心下得意,用力扇了两下,猛地合上扇叶随后在掌心重重一敲,坐直拱手回道:“多谢曲伯伯夸奖,侄儿愧不敢当!”
说完转过头得意看向曲阿,谁知曲阿姑娘搭着长长的睫毛,并没有看他。
墨天心中不由得一阵失落。
二叔看了眼墨天,知他在想什么,心想得找个时间去找下她家父母了。
此时阿九娘儿俩走了进来。
“二叔回来了!”娘亲上前打招呼,二叔抬了下眼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在二叔心里,如今全村都来巴结自己,这个大嫂还没到让他起来迎接的地步。
阿九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娘亲看阿九进屋以后不问人也不理睬人,有点尴尬,拉着他退于一旁。
二叔见了眼皮抬了下,眼中略有不悦之色。
阿九隐隐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愕然抬起头,刚好跟那道目光相遇,只见墨天旁那鹅黄衫女孩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自己,那女孩看他抬头,微微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阿九不认识她,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右手枕着头靠在柱子一侧,闭目养神。
屋中的人在不断吹捧二叔,二叔听了心中那丁点不悦顿时一扫而光。
“二叔,您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只要抬出您的名头,好使!这十里八乡,谁敢不给我们墨家村面子!”
“是呀,二叔,您可是青家庄二等侍卫长啊!就好比古时那皇宫里头的虎贲军将军,位高权重啊!”
“二叔,您以后有什么事情,不需要您动手,只管吩咐!我们责无旁贷!”
众人一顿夸耀,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这些话他明显很受用,二叔连连挥手说岂敢岂敢,各位言重了言重了!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颇为得意。
众人纷纷拍马屁,阿九心里一阵恶心,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
“那个,听说青族正在筹备祭祀大典,阵势搞的很大啊!整个大青山都被封了!”
“是啊!青族不愧是大族啊!十年一次的大祭要花不少银子吧?”
“二叔有没有办法,到时候带大家伙进去现场开开眼界?”
众人对青族十年一度的大祀非常感兴趣,纷纷想从二叔身上打听点八卦内幕,好回去吹嘘下。
看到众人如此兴趣盎然,二叔心里很满意,内幕消息只有像他这样的内部人才搞得到。
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润了下嗓子,道“大家有所不知,十年一度的大祭是青族的惯例,不过今年确实跟以往不同!”
“有什么不同?”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二叔扫了一遍大厅,见所有人目光紧盯他,渴望他揭开谜底,心中感到志满意得。
当他的眼光扫到角落时,脸上的笑容微微滞了下,只见那阿九一脸满不在乎,正闭目养神,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的样子。
二叔眼中飘过一丝不快,但很快稍纵即逝。
他微微压低了嗓门,两只手掌召唤大家靠近点,小声道“我跟大家说啊!今年的祭祀固然隆重浩大,但更重要的是青族改变了只收青姓弟子的规定,要破格招收异姓弟子啦!”
二叔的话一出,好像有个大号的炸弹把大家炸蒙了!
这青氏一族扎根华阳城近一千年,是当地的顶级豪门,俨然已是当地的老大,其他各族唯其马首是瞻,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青氏一族跺跺脚,整个华阳城都要抖三抖。
青氏一族从来不招收外姓弟子,只招收一些厨子,卫兵等等打杂职位,属于临时聘用的,其他内部要员职位就别想了!
聘用的职位是不会传授任何武技的,比如二叔就是从小练习武技,三十岁那年通过青族考核,然后被任命为二等侍卫长。
但即使是打杂的,大家挤破头想进去,不外乎别的,待遇好,地位高。
待遇好简单说就是薪资高,福利好,过年过节各种补贴,假期多!
地位高是相对外面而言,背靠青族这颗参天大树,说话做事都硬核些,社会地位上升N个档次。
还有外快,比如村里的人遇到棘手的事情,只要跟青族沾边的人出面调解,黑白两道都要给点面子,这酬劳自然丰厚。
阿九本想溜出去,听到这个消息,止住了脚步,竖起耳朵专心听。
二叔话落未音,人群像掀翻了汤锅一样。
“好事啊!那我赶紧让我儿子报名!”
“对对对,我女儿也要报名”
“我们都一起报名吧!”
大家纷纷跃跃欲试,都嚷着给自己儿女报名。
二叔听了有点无语,心想这帮乡里村夫真是幼稚天真。
他用手掌压了下,示意大家安静,道:“这次招收异性弟子,青族内部的统领、长老其实强烈反对,但是族长乾纲独断,压了下来,这事已经定了,到时候会摆下擂台,通过比武的方式招收十名入室弟子,竞争非常激烈呀!”
“哦!”众人听闻发出长叹声,颇为失落。
“大家安静下!”二叔提高了声音,他还有话说。
众人又安静下来,昂头惊奇看着二叔,不知他要说什么。
二叔豁然站了起来,扫了一下全场,郑重说道:“接下来我正式宣布,此次青族招收异性弟子,对我村发展至关重要,十日后将在村中广场摆下擂台,第一名就可以代表我村去参加青族选拔赛,记住,不分男女,只要年龄不超过十八岁就可以报名!”
此时众人失去了刚才的热情了,哑火了,毕竟名额只有一个;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有人掂量了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当场摇头唉声叹气直说没机会;
有些则捏着下巴思考起来,想想自己儿子有两把刷子啊!平时打架从来没输过,或可以一试;
更多人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二叔的儿子墨天,在村中年轻人当中,最出类拔萃的就是他了吧!
这个名额应非他莫属吧!
大厅里一帮人四下窃窃私语不止,二叔耳朵根子微微抖动,他们的谈话清楚落入其耳中,他嘴角上翘,心下窃喜不已,今日这个宝贝儿子墨天可给老子争光了!
二叔满意地看向墨天,中指指尖轻扣八仙桌面,眼中暗含赞许之意,墨天也心领神会回看二叔,抿着嘴唇点了下头。
享受着众人火热的目光,墨天十分惬意,鼻孔昂的高高的,一脸神气,对于这个参赛名额,他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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