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对视中的某刻，长孙无忌和魏征不约而同仰头爽朗大笑。
长孙无忌起身下车。
李承乾与李泰二人目视着长孙无忌三人走入魏府。
他们其他人谁都没有进去，在三人进入府中后，他们就自行离开回宫。
魏府花园中。
长孙无忌三人在花园小径中随意走动，正值夏秋交接的季节，园中百花竞相绽放，争奇斗艳，蝴蝶蜜蜂在其中穿梭。
好一派热闹景象。
宛若现在的大唐一般。
长孙无忌观赏着，忽然笑言挤兑：“魏老匹夫，看来如今这魏府不是你当家做主了。”
魏征不由微微愣怔。
高季辅笑着好奇询问：“辅机兄何以如此推测？”
长孙无忌面露一丝小得意，指了指周围的花圃：“魏老匹夫当家做主的时候，魏府的花园何曾有这等美景？”
“老匹夫虽自诩文士，可其为人却如其那张臭嘴一般，及其粗鄙，这等赏心悦目的花圃，也只有老夫的外甥女，魏老匹夫的儿媳妇，新城公主才能搭理出来吧。”
嗯哼？
长孙无忌说完，鼻孔发出挑衅的声音，故意瞥了眼魏征。
魏征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面露得意：“长孙狐狸，你羡慕嫉妒恨对吗？别看先帝将咱下昭狱数年，可心中始终念着咱，倒是你长孙狐狸，呵呵……”
魏征不甘示弱，也在话落，故意阴阳怪气呵呵两声。
长孙无忌一笑付之。
三人走到花园凉亭中。
整个魏府，所有人都避开这里，将空间留给三人。
落座后，三人自己动手煮茶。
汩汩沸腾的声音中，清风吹拂而过，闻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静静品茗。
直到某刻，还是魏征首先沉不住气，开口说道：“老狐狸，我们也是将死之人了，有些不成器的小辈们搞出事情糟心事情。”
“那些朝中的各派系代表的混账们，又把这件事情推给了我们，说说吧，在我们闭眼之前，还能做点什么？”
“老匹夫，你的养气功夫还是欠些火候。”长孙无忌不忘打趣一句。
不过分寸倒也拿捏的十分恰到准确，没有继续挤兑魏征，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出现当下这种情况，在我看来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
“革新系呢，在最初受到了士族阶层的强大压力，艰难的环境中，人就会变得更加纯粹一些，更加讲究贡献。”
“士族系也一样，贞观二十年的革新过程中，士族阶层不断衰落，陛下当即之后，政治的颓势困难之下，士族系顺应时势形成。”
“在困局中，在系统内部的核心理论指导之下，士族系内部普遍拥有一种难得的纯粹性。”
“可现在不同了，经过八年战战兢兢的日子，士族系内部也渐渐明白，陛下是真的没有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天下承平，前所未有的繁盛之下，纯粹正在减少蜕变，各种追名逐利的私欲开始泛滥。”
“党性即是人性，虽然无论是你们所代表的的革新系，还是士族系，都不愿意承认我们这属于党派，毕竟党这个词眼，在世人眼中贬义的成分更多一些。”
“党同伐异，朋而不党等等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过去千百年历史形成的一种固有观念了。”
魏征二人不由点头。
虽然他们称士族系、革新系，可其实他们都很明白，这就是党！
只是这个字眼的意思并不好，所以虽然实质性的内核就是如此，他们也选择性的避而不谈。
一直以来都从未挑破。
“人性是无法完全用我们各自的指导理论去约束的。”
“继而就会由人性影响党性。”
“在眼下的新时代中，纯粹正在消失的情况下，试图完全拯救纯粹性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高季辅点头道：“不错，指导理念，加上特殊的时代环境造就了当初的纯粹性，随着环境因素的改变，单纯想要依靠各自派系的理念去保证纯粹性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就比如我们革新系中，许多寒门士子入仕之后，家境还相当的不富裕，而他们看着别的同僚，民间一些富裕人家都比自己过得滋润享受，心中必然会有一丝丝的异样和不满。”
“继而会生出贪念。”
长孙无忌点头表示认同，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士族系中。
或许只是追求不一样罢了。
不过总是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自身的现状感到不满意。
别说像以前一样，用一种纯粹的心态去贡献，不去贪赃枉法就算是不错了。
“不错，类似的情况在士族系内部同样有很多，纯粹性在消失的今天，我们要如何确保内部的活力呢？”
长孙无忌说着，伸手在茶盏中沾了沾，然后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作为！
魏征看后，与高季辅相视一笑。
长孙无忌就明白，二人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魏征冷笑道：“长孙老狐狸，你我出事数十载，这或许是我们第一次尿到一个夜壶里吧？”
“作为！”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提倡纯粹的贡献，无法成为内部最大多数人的公约数，我们准备退一步，以作为为标准约束那些小辈们。”
“给那些小辈们画出一条红线，用法纪来约束，告诉他们，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领着我们派系内部的津贴，作为派系内部的一员，就应该保证不懒政、怠政、保证不胡作为，瞎作为，乱作为！”
在新时代环境背景下，纯粹的贡献依旧会继续提倡。
但是这种纯粹已经明显不符合时代背景。
三个历经三朝的人精敏锐的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一边需要对年轻人降低一定性的标准。
另一方面，也应该在标准之下，设立一条绝对不能逾越半分的红线。
这条红线的标准就是作为！
红线要求两系为官一任者，必须牢牢坚守自己的本职操守！
这是一个成熟团体党派，以及一个成熟朝廷应该具备的条件。
作为操守可以确保本团体不会从本质上烂透了，也可以保证，朝廷始终是一个高效性的朝廷。
即便是在危机时刻，一个本质没有烂的团体，其中哪些保持纯粹性的人也会迅速在艰苦环境中，将整个团体带动起来，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继而能够保持强有力的战斗力，面对困境和危机。
“而如果我们内部约束的话，恐怕很难起到真正实质性的作用，我们两个老家伙准备将这个权力交给皇族大议院！”
闻言，长孙无忌的面色不由一惊。
他原本有两个提议。
一个如魏征所言内部监督。
另一个就是交叉监督。
革新系和士族系交叉监督对方。
不过交叉监督的坏处也不是没有，首先可能引发两系之间党同伐异，让两系的矛盾变大。
而另外一种可能，会是两系之间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出现一方吞并另一方的可能性。
交叉监督，过分的密切接触，可能会使其中一方失去独立性。
变成朋党。
可他始终没有想过要将这个权力交给皇族大议院！
长孙无忌很快就明白，这恐怕是皇帝的意思！
而皇帝让魏征、高季辅与他先见面，就是通过魏征和高季辅给他传话。
这一次，皇帝要借助皇族大议院，达成对两系作为操守的约束。
他甚至在怀疑，两个外甥所代表的宗正寺，卷起的这场清查，是否也是在皇帝的授意之下操作的。
为皇帝规范化两系提供借口。
不对，皇帝是希望借此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他们主动请求规范化两系！
想及此，长孙无忌不由苦笑。
李恪手段！
这就是典型的李恪手段！
他想了想，似乎这样也好，皇族大议院来约束两系，而皇族大议院即对皇权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可根据皇帝对制度的设计，又受到皇帝的完全辖制。
似乎真的是一个在合适不过的选择。
只是长孙无忌没有立刻答应，他郑重说道：“将此权利交给皇族大议院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要与皇族大议院形成唐律的约束，双方就作为划定红线，形成一部单独的唐律约法，双方在上面签字。”
“若是皇族大议院妄图以此权利，要挟掌控胁迫我们，破坏双方的约定，大理寺有权对皇族大议院违法者根据程度不同，提出审判拘押！”
魏征、高季辅二人的面色不由变了变。
审判拘押皇族大议院成员，这可是只有宗正寺才有的权利。
现在长孙无忌要求大理寺也拥有这项权利，虽然只是规定大议院皇族违反单独约定这一项才成立。
但也十分骇人了。
同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必须防备皇族大议院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企图凭借权利，掌握两系命脉。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尽管这一点皇帝没有暗示他们，但他们还是决定答应长孙无忌，协助长孙无忌迫使大议院答应！
因为这关乎着未来朝廷的稳定。
“好！就按照辅机你说的办！”魏征罕见称呼长孙无忌的字。
随着三个硕果仅存的三朝元老达成一致。
史称：大唐第一部大宪章约法出现！
这是一部革新系、士族系两系与皇族大议院签署的大宪章法案。
这份大宪章法案，成为未来大唐繁荣昌盛一根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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