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氏寝宫。
“多吃点,这都是娘亲手给你做的。”
“嗯。”李佑边大口吃着母亲亲手帮他做的饭食,边嗯一声,点了点头。
阴氏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睛不由发酸,泫然欲泣,又不想让儿子看到,连忙伸手擦了擦。
李佑还是注意到了,他假装没有看到,抬头笑着说道:“娘,你不要担心我,我在王府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都很好。”
“皇兄和皇嫂经常偷偷去看我,给我带吃的,而且我虽然被圈禁,可爹也没有断了我亲王的待遇。”
说着,李佑迅速吧碗中的吃食扒拉到嘴里,故意炫耀道:“娘,今天你都看见了吧?我的演示怎么样?”
阴氏成功的被转移注意力,欣慰点头道:“嗯,演示的很好,娘的佑儿发现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认识误区。”
嗨嗨……
李佑伸手挠了挠头。
阴氏看着儿子满是老茧的手,其实她早发现了,抓住儿子的手,看着上面的茧子,泪再也控制不住。
母亲的泪水滴在掌心。
李佑感觉十分的灼烧。
这是一种母子相恋,来自于血脉、灵魂的灼烧。
“娘,儿子让你担心了。”
阴氏看着眼前变得更加沉稳的儿子,努力忍着,摇了摇头:“是娘害了你,教你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娘害了你……”
“娘,我手上这茧子,皇兄说这是功勋的象征!”
“你还不知道我做出了什么。”
“一种不吃草料,却比马还要拉东西多,跑的又快的东西,皇兄正在城外的老兵村铺设轨道,元宵后就能演示,娘到时候你一定要去看。”
……
阴氏看着儿子激动的模样,笑着连连点头:“好,娘一定去看,娘一定去。”
“不要恨你皇兄李恪。”阴氏某刻忽然开口说道。
李佑不由愣怔。
阴氏自言自语道:“没有他救你,我们母子今天就不能团聚,你就不能这么快从齐王府出来。”
“可娘是过来人,升米恩斗米仇,恩越大,压在心中久了就会喘不过气,就会变成恨,娘不希望你再走错路了。”阴氏谆谆说道。
李恪对儿子的恩情,足够大了,他担心有一天,儿子不堪重负,这份恩情变成怨恨。
李佑不由高兴笑了:“娘,你变了。”
阴氏嗔怪瞪了眼儿子,叮嘱道:“记住娘说的话。”只有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阴氏才明白,作为一个母亲,只要儿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
于此同时。
太极殿。
李世民高兴之下,与朝臣连饮数杯,面色微微泛红,高兴说道:“这些年,天下越来越富足,朝廷越来越宽裕,此功是在座诸位爱卿的。”
“朕代天下百姓,敬诸位爱卿。”
群臣连忙端起酒杯,起身:“臣等不敢,为陛下分忧,为天下民生立命,是臣等分内之事,臣等做的还不是足够好。”
李世民压了压手,笑着说道:“都坐,都坐,今夜君臣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谢陛下!”
“是大家的功劳就是,朕看的明白,心中也记得明白,朝廷是不会有功不赏的。”
李世民说着,缓缓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皇帝此刻心情十分高涨,意气风发。
“经过我们近些年的试点实验,以及小范围的改变……”
这话一出,许多人的面色都变了。
来了!
温彦博等人心中立刻提高警惕,从皇帝的话中不难听出,皇帝想要做什么。
李世民眼神仔细观察群臣,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心情好,略带一丝微醉,意气风发。
他需要借助这样一个时机,来试探群臣。
革新已经到了不得不走出的时候了。
朝廷想要更上一个台阶,这件事情就必须推行下去。
他关注的重点是地方的封疆大吏们。
朝臣们的态度他已经知晓了。
可地方的封疆大吏是什么态度?
或许再有一个王崇基这样敢闯敢干,足够包容开放迎接新事物的人呢?
他那个混球儿子要在潼关以东开新风,首先改变百姓,施行一场自下而上的革新。
这一点他赞同。
不过他知道,这种举措速度一定不可能很快。
他还是希望,剩下的十几位封疆大吏能够有那么一两个王崇基,主动配合朝廷。
“事实证明朝廷的策略是对的。”在观察到众人微微颔首,李世民继续说道:“这革新呢,在关中、岭南、河西、益州有的做完了,有的正在积极的做。”
“潼关以东呢?朝廷的政令一旦向潼关以东推行,有没有阻力?”
“陛下,阻力肯定会有,但臣等一定谨遵朝廷政令。”
“对,陛下,臣等一定谨遵朝廷政令。”
……
刺史们接连表态。
“好,诸位爱卿不愧是朝廷的肱骨。”李世民激动的脸色潮红,大赞一声,举起酒杯。
群臣也连忙举杯。
他已经得到了刺史们的态度。
这些人至少是不反对的。
李恪坐在这觥筹交错,笙歌燕舞,气氛前所未有融洽的殿内,看着潼关以东的刺史们,一边举杯,一边微不可察拧眉。
封疆大吏们对待革新的态度可以说,皇帝老子很满意,他都很满意。
甚至有些惊讶。
无论这些人是心悦诚服真心拥抱革新。
还是受制于来自皇帝的压力答应。
但只要他们答应,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宴会结束。
群臣从皇城涌出。
纷纷上车。
崔莺莺陪着李恪坐在车内,她看着丈夫沉默不语,询问道:“听说今天地方的封疆大吏们对待陛下提出的全面推行革新,并没有抵触,你是有什么担心吗?”
李恪不由笑了笑:“只是有些奇怪,这些人竟然一口答应了,没有讲什么困难,没有发牢骚。”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他们内心肯定是不舒服的,可革新到了现在,已经证明是对答,他们无法反对。”崔莺莺分析道:“捏着鼻子,他们也得认。”
“大势已经不在他们了。”
李恪笑而摇头:“没有这么简单,他们垄断了千百年,越是这种最紧要关头,腐朽顽固的反抗才会越发的激烈。”
“先看看再说吧。”
……
年后,各地的封疆大吏相继离开。
老兵村。
李恪亲自为僧一行前往极北之地的队伍送行。
“大师,此去路途遥远,本王先祝大师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阿弥陀佛,多谢王爷,贫僧也祝愿从极北之地返回中原,王爷的革新能够遍及天下,天下各地,都能如同岭南一样民间活跃,百姓富足。”这个敢跟随着海商出海,对新事物有着十分大求知欲的和尚,对李恪的革新十分赞同。
李恪笑了笑,点头道:“那就让我们一同努力,希望再见面时,我与大师都能得偿所愿。”
说着李恪拿出一块令牌一封信:“这是我给大师准备的。”
“大师去辽东、出塞北,只要拿着我的这块令牌,这封信,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向辽东地方官府求助,或者向塞北诸部求助。”
“我与他们还算交好,在这些地方,他们多少会给我一些面子。”
“当然,出了潼关大师一路向东测量演示你的猜想,还是不要拿出我送大师的东西,或许这些东西,反而会给大师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僧一行当然明白这位王爷话中的意思。
潼关以东的中原各地,对这位王爷可并不友好。
他也没有推辞,接过令牌和信件:“阿弥陀佛,佛祖参佛求道,其中尚且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与波折,王爷的革新,注定要经历波折磨难的,只有经历了波折与磨难最后取得成功,才可以坚不可破,如佛祖修成金身法相一般。”
“希望吴王不要为波折和磨难而恫吓犹豫,也不要轻易放弃,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有高歌猛进,也有起起伏伏,潮起潮落潮退。”
李恪郑重道:“多谢大师一番教诲。”
随后,李恪目视着僧一行的队伍启程。
僧一行等人从视线中消失后,李恪身边的魏叔玉笑着收回视线说道:“大哥,看来这位大和尚很赞同你的理念,担心你受到的压力太大,半途而废。”
李恪点了点头,转而询问道:“铺设铁轨进行的如何?”
“元宵直接能不能铺设出两里长度,至少也确保演示。”
“大哥放心吧,虽然这个天气施工比较困难,不过老兵村附近,沿泾水周围地势平坦,施工倒是并不难,而且只是一条简易的演示道路,修建比较容易。”程处默回答道。
李恪这才放心
数日休沐结束。
早朝之际。
“一二一!”
“一二一!”
……
出城车马道上,一辆专门打造的大车上面,一个十分大的东西用白布蒙着,十几匹战马同时牵引,最好的马夫五六个,一同控制着牵引大车的战马。
数百名壮士的汉子,喊着号子陪着战马,用绳子拽着马车。
吱呀!吱呀……
东西似乎十分的沉重,用上好榆木以及精铁加固打造的大板车在缓缓行进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处默、秦怀玉、魏叔玉等兄弟们骑马跑前跑后指挥着,叮嘱着,查看情况。
长孙无忌、温彦博、王珪等人或是骑马,或是乘车走在入城的车马道上,看着路对面出城车马道的热闹景况。
“这应该就是齐王做的所为机车吧。”温彦博面色凝重说道。
“搞得神神秘秘,我还真就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够跑得过我们坐下的战马!”李行密话语中略带锋芒说道。
这是李佑脱困的筹码。
而他在年关当日,皇城城头上,可是被李恪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差点下不了台。
当然,自从那日之后,李行密也只敢发发牢骚。
无论是并州系还是关陇系,都不敢在没有看到真实的情况,贸贸然的开口了。
闻声,大家暗暗看了眼李行密。
他们都没有搭话。
年关当天,李恪一改往日的随和,把李行密的脸踩在皇城上摩擦,就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
没有确切把握阻拦本王给兄弟脱困铺路的,就最好别站出来给本王找麻烦。
不然李行密就是下场。
“青雀,齐王府的事情,除了吴王之外,就数你最清楚了,你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个机车吧?”长孙无忌扭头看向另外一个外甥。
李泰摊手一笑:“舅舅,之前我知道,等后面李佑真的开始做着东西的时候,那混账就不让我进他的王府了。”
“知道的只有皇兄李恪一人。”
温彦博笑着说道:“看来齐王的眼中,始终只有吴王一人。”
李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微冷硬。
他真想撕烂温彦博这张老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温宰辅,今早没有漱口吧?”李泰淡淡说道。
温彦博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李泰一脸得意,扭头瞥了眼舅舅:“舅舅,你的胃火也有些大,”
话罢,李泰得意洋洋驾马离开。
长孙无忌笑了笑,扭头看向王珪:“看来青雀是不希望我们彼此走的近一切,不出意外,他应该知道这机车,他就是故意那么说,然后好发点小孩子脾气。”
长孙无忌的话让正处于愤怒中的温彦博瞬间恍然大悟。
他们与并州系就某些问题达成了一致。
很明显,魏王李泰不乐意了。
要从中搞破坏。
王珪看着李泰往皇城方向而去,郑重说道:“辅机,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宇文节在并州不要搞得太过分,用吴王的话说,我们现在只是志同道合。”
温彦博眯着眼睛深深看了眼王珪。
曾几何时,这个老东西敢如此与他们说话。
随着关陇系的大踏步后退,撤出朝堂,势力不同往日了,某些人连敬畏和害怕都小了。
长孙无忌似乎并没有不高兴,盯着远去的大车,笑着答应道:“对,志同道合。”
……
元宵当天早朝要结束之际。
李世民看向李恪,询问道:“李恪,准备的怎么样?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你出城,你的东西如果不能让我们满意,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皇帝老子的警告,李恪心中暗笑,皇帝老子这是把某些人想说的话给说了。
他感受着群臣看来,拱手郑重说道:“儿臣对李佑做出来的东西十分有信心。”
“父皇,儿臣虽然没有见过所谓的机车,但是知道李佑的努力,儿臣也很有信心。”李泰笑着说道。
臭不要脸!无耻之尤!
李承乾瞥了眼胞弟由你的大饼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几声。
李恪提及李佑,分明就是给李佑脱困铺路,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切的功劳都是李佑的。
而李泰积极表现,分明就是想要表现兄弟躬亲。
“大哥,你难道不为咱们自家兄弟说几句话?”李泰似乎察觉到老大的眼神,转头笑着眨了眨眼说道。
恨呐!
李承乾恨不得用脚狠狠地踩几脚李泰那张该死惹人厌的脸。
他立刻转身,拱手道:“父皇,如果李佑真的能够做到解决避免辽东事件再次发生的办法,儿臣以为,李佑可以戴罪立功,解除圈禁!”
他被李泰逼得下不了台了。
“父皇,大哥是我们的榜样,儿臣对大哥心悦诚服!”李泰立刻作揖郑重说道。
他瞥了眼皇兄李恪,心中暗道:皇兄,这你总该高兴了吧,接下来王珪他们要针对你,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为难吧。
岳父王珪和关陇系突然靠近,就连卢赤松也默认。
这让李泰感觉十分的不安。
可他不能提醒李恪,他也试着去瓦解这种靠近联合。
却始终没有成功。
长孙无忌暗暗看了眼外甥青雀,唇角不由微微上扬,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外甥的确是敏锐,而且手段灵活的很。
李泰那点小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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