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废物！”
东宫，李承乾收到朝堂的消息后，愤怒的从床榻上奔起来：“中书省那些废物！”
“戴胄、刘洎、杨宏礼、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废物！”
“昨天夜里对孤信誓旦旦的保证，保证至少能让李佑伏诛，孤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支持他们！”
……
李承乾像一只发狂的狮子，光着脚，穿着白内衬在地面来回转动。
“孤舍弃了父皇母后的期许支持他们，他们就给孤如此一个结果！”李承乾很明白，父母的期许会用一次少一次的。
直到绝望放弃。
昨夜他权衡利弊，放弃了父皇后母的期许，站在了关陇系的一边。
可结果让他十分失望。
候海堂站在一边看着丈夫，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亦在心底无奈的叹息一声。
候海堂想到了被丈夫冷落了的于宁志。
自从那夜书房议事，于先生被戴胄等人排挤走了之后，丈夫虽然当时对于先生进行了安抚。
可后面就渐渐开始冷落。
候海堂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觉得于宁志的私心更少一些。
尤其于宁志提出的双轨并行的策略，在她看来就很不错。
私心少，才能更好的为丈夫提供中肯的建议。
“太子，是否请于先生来呢？于先生当初是陛下秦王府的十八大学士，陛下将于先生派在太子身边，就是了解于先生的才华。”
李承乾不由微微愣怔，思量片刻后，摆了摆手。
“太子，宫内传出的最新消息，吴王下朝后就去太极宫门外跪着了。”这时，太子府管事又送来了宫内最新的消息。
候海堂提醒道：“陛下始终没有决断皇弟的处置结果，刘洎叫嚷着要听从民意，这件事情还有波折。”
“吴王应该是请陛下开恩，太子你作为兄长，现在你也应该去。”
“已经错过一次，现在应该去挽回在父皇母后心中的印象。”
哼！
李承乾冷哼道：“孤不去！李恪哪里是为李佑，他这是在为他自己博名声！孤没有他那么无耻！”
候海堂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
“朝廷查清楚了，权万纪、阴弘智等人阴谋叛乱，裹挟齐王，吴王当朝拿出了证据！”
“那齐王呢？”
“现在还没结论，齐王就算被裹挟，可毕竟也是参与了。”
“哎，想到齐王，俺就想到了家里的老二，就是俺们夫妻平日忽略他，一次和老大的争吵中，生气就跟着去岭南的商队走了，说不混出个名堂不回来。”
“是啊，齐王可怜，无非就是想得到陛下的认同和注意，现在连命都不保了。”
“……”
于宁志行走于城中，听着百姓的议论，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李恪的那片文章！
议论中，虽然也有些杂音，可吴王李恪那篇文章的效力产生了。
这对齐王是绝对有利的。
如果不是这篇文章前面铺垫，恐怕今日朝堂的结果，会有更多的杂音。
要知道，吴王李恪给齐王李佑翻案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
尽管大家都知道，李佑是冤枉的。
可那又如何，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证明！
在这种情况下，李恪能给权万纪等人盖棺定论，逼迫长孙无忌等人让步，已经十分难了。
他知道李恪跪在太极宫外，是在给李佑求情。
只是他还想不明白，难道仅凭如此就能成功？
吴王未免他看得起自己了。
于宁志走着走着就来到太子府，他脸上露出犹豫，太子对他的冷落疏远，他清晰的感觉到了。
沉吟片刻，于宁志还是踏进东宫。
宫内。
“请父皇开恩！”
无数双眼睛注视下，李恪跪在宫门外，大声呼喊。
“爹！李佑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做事了，他在辽东种种所为你是都知道的！”
“他充其量只是能力不足，是他性格上的缺点，让小人有机可乘。”
“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没有束冠！”
……
王德小跑着出来，来到李恪面前，弯腰哀求道：“殿下，陛下吩咐了，让你回去，陛下自会定夺的。”
李恪不为所动，大喊道：“父皇，爹，今天你为了天下名，为了民间些许的质疑杀了李佑，今后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谁还敢为你做事！”
“朝廷中，那个人还敢拼命不要命的做事！做错事，就要为堵住些许的非议而杀人，只会让奸佞得逞，让真正敢闯敢拼的人心寒，畏首畏尾！”
……
哎！
王德无奈叹了口气，小跑着回去禀报。
李世民笑着对妻子说道：“看到了吗？这个混球，竟然在质疑我。”
“你们这对父子。”长孙无垢笑着摇了摇头。
他询问道：“长安百姓对佑儿多是同情，你也别太难为恪儿了，他给你个台阶，别抓着就不放。”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消失，沉凝道：“再等等，我还想再看看。”
“陛下……”这时王德进来，他刚要汇报，李世民就冷着脸吩咐道：“去，把太极宫宫门给朕关上，让他继续喊！”
“去告诉他，他不是太子，不要用同样的一套来逼迫朕！”
王德面色不由变了变，只是这种事情，他可不敢也没有资格说话，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出去。
王德看了看四周。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转述皇帝的话说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弹冠相庆了。
王德有些惋惜的看了眼李恪，终究不是太子，圣心难测。
“吴王，陛下有口谕，吴王你不是太子，不用同一套来必朕！”话罢，王德转身离开，太极宫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的闭上。
很快这些话就传开了。
中书省。
戴胄等人不由面露喜色，杜如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太极宫外的那个声音，有些心疼。
王珪和唐俭则轻轻松了口气。
“吴王这是要逼迫陛下，以此来邀买人心吗？表面贤明，实则野心勃勃！”刘洎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放屁！”
忽然响起的激烈、愤慨声，惊的所有人都愣神。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杜如晦。
一脸的错愕。
中书省行走的人都知道，这位杜大人虽然行事果断，可性子并不暴躁刚烈，相反与同僚相处还是很温吞的。
“你……你……杜如晦，你这个恪党……”刘洎面红耳赤，指着杜如晦结巴怒道。
“我杜如晦是不是恪党还不用你这个老而坏，越来越坏的小人来评价！”杜如晦直接打断刘洎。
“吴王他用得着邀买人心吗！你刘洎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外面怎么评价吴王的，还需要我说嘛？他还用得着邀买！”
“在卑鄙狭隘者眼中，任何不计个人名利做事的人都是虚伪的，有所图谋的对吗？”
“大家都是同僚，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伤了和气不好。”长孙无忌连忙走出来，拉着刘洎就往外面走。
王珪看了眼刘洎，摇了摇头。
说杜如晦是恪党，他是不信，大家会用杜如晦是恪党来攻击杜如晦，但是没有人相信的。
杜如晦之所以如此，也附和他的性格，或许在杜如晦眼中，李恪就是他杜如晦，与他杜如晦践行着相同的事情。
刘洎得寸进尺乘机抹黑，杜如晦这个温吞的人也终是忍不住了。
当然刘洎敢如此放肆，王珪也十分明白。
这人的官途已经晚了，只剩下主动递交辞呈一条路。
他敢继续贪恋权位，皇帝抓住机会，一定会要了他脑袋的。
刘洎是怨恨李恪，破罐子破摔。
“刘老你不该如此。”长孙无忌无奈说道。
刘洎故作飒然摊手笑道：“辅机，我都已经是要离开的人了，就给太子再做点事情，发泄发泄心中怒火。”
“陛下让王德转述给李恪的那句话，让人放心啊！”
刘洎瞥了眼跪着的李恪，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冷笑：“他以为他是太子？没有自知之明，简直是可笑！”
“等他狼狈不堪的收场之后，我就会递交辞呈。”
刘洎对李恪的不尊重，让长孙无忌不由皱了皱眉头，就算心中有，也不能表现出来。
李恪毕竟是皇子！
刘洎的嚣张是会给大家惹来麻烦的。
他想到刘洎在朝堂之上受到的屈辱，也就没有说什么。
刘洎要留下来，等着看李恪的笑话，无非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罢了。
长孙无忌拉住刘洎的手，拍了拍说道：“刘老，这次你为承乾付出了很多，我们大家都知道，刘老回到地方后，不要灰心不要丧气，保养好身体，将来承乾还要重重依赖刘老。”
刘洎听的很高兴，或许他是等不到了。
但刘氏子弟能等得到。
他笑着保证道：“辅机放心，回到地方后，我也会联络士族同仁，继续为太子的大事发光发热。”
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
天色渐黑。
腊月天，李恪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李承乾有候海堂入宫送棉服，崔莺莺现在还在赶回来的途中，更别说即便回来。
一个藩王王妃，无论是身份地位，也无法像候海堂一样。
许多双眼睛注视着。
下朝了，中书省，各部官员也没有离开。
长孙无垢看着丈夫，几次想要开口，可她看到丈夫也心疼，一份折子，看了两炷香的时间都没有看完，时不时的向窗户外看去。
“既然担心，就不要在僵着了，恪儿这个台阶给你搭的够高了！”长孙无垢终究忍不不住埋怨道。
李世民摇头自语道：“再等等，再等等……”
“陛下、娘娘，快看几位公主。”王德忽然提醒道。
长孙无垢和李世民连忙往窗外看去。
只见长乐带着高阳、兕子几人穿的严严实实走到皇兄李恪身边。
“皇兄，我们跟你一起求父皇。”
“嗯，皇兄我虽然不喜欢五皇兄，可他也不该被父皇这么严厉惩罚。”
……
几个妹妹说着，拿出一件棉披风给兄长披上，然后在李恪旁边跪下。
李恪看着抢着跪在他身边的兕子，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兕子的头，没有说话。
中书省。
各部衙门的百官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
太极宫内，李世民面露笑容：“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这话没有说错，除了那个混球外，没想到最先来的是我们的皇女。”
长孙无垢看到丈夫高兴的神色，她恍惚间明白了。
点了点头，说道：“是要再等等，就是苦了恪儿了。”
“不怕，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也是磨练他意志最好的机会，去一去他那一身的懒散不着调。”李世民高兴的挥手说道。
王德在旁边低头静静的听着帝后对话，心中费解。
这是他少数几次，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不久后，陆陆续续，李治、李愔等皇子们也来了。
皇子皇女们以李恪为中心，跪成一排。
中书省，长孙无忌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有说话，匆匆就走。
房杜褚三人相视一笑，杜如晦说道：“诸皇子皇女们指不定要跪倒什么时候，我们还是走吧。”
“是啊，这坐了一天，如晦兄，不如出去小酌几杯。”褚亮提议道。
“同去同去。”
杨师道也不动声色跟着离开。
王珪与唐俭相互对视，然后快步离开。
除了中书省官房后，唐俭就迫不及待说道：“不管陛下答不答应，魏王必须也去跪着。”
“吴王他真有一套！他这是要给皇帝、给天下人看，皇室子弟的手足之情！以此感念陛下！”
“可是他怎么就肯定，诸皇子皇女们一定会来？”
王珪扭头看了眼，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忘记了？这位吴王在这些皇子皇女们心中的地位了吗？”
“齐王李佑视之如兄如父，陛下忽视齐王，这些皇子皇女们，绝大部分不也是如此。”
“其他皇子没有这个能力，李恪有！”
唐俭冷笑道：“刘洎那个老匹夫还等着看吴王李恪的笑话，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明日长安就会知道，天家皇子皇女手足情深，齐王李佑本身就因吴王一片文章而同情。”
“现在好了，这消息传出去之后，百姓会赞赏皇子皇女们的手足情深，会让自己孩子以皇子皇女们为榜样。”
“好吗，以子背父，成了天家亲情的展示。”
“怪不得吴王李恪对刘洎那个蠢货说，这是成全李氏皇族。”
……
“岳父大人。”路程，二人碰到了裹得像粽子似的李泰。
王珪看后，不由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作揖之后，目视着李泰走过去。
东宫。
“太子，刚刚得到消息，魏王也入宫了。”
于宁志听闻这个消息，看向李承乾，急切说道：“太子，你是太子，也是诸皇子之长，所有皇子皇女都去为齐王求情了，你不去，陛下心中怎么想，你在陛下心中会失分的。”
“天下百姓怎么想，你会为天下百姓所议论。”
“太子，不能再犹豫了……”
“说的好！”书房外传来叫好声，长孙无忌走了进来，他看着李承乾说道：“承乾，于先生说的好！”
“你不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弊，你只是觉得李恪先做了，你跟着做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你糊涂！”
“见贤思齐！舅舅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教过你。”
“不要认为效仿比你做的好的人，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为了里面，你会失去更多本能够得到的。”
李承乾终于露出动容之色。
他起身作揖道：“谢舅舅，谢于先生，承乾知道了。”
二人目视李承乾离开。
哎！
于宁志感慨一句，说道：“吴王赢了，诸皇子皇女这一跪，他赢得完美的不能在完美了。”
长孙无忌也不由无奈点头，继而笑道：“宁志兄，刘洎要辞相了，我想向陛下推举你入中书省。”
于宁志面露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摇头道：“辅机兄，还是算了，即便入中书省，我也不会事事跟随你们，有些我认为对的，我就会坚持的。”
“你当初建议陇右、益州、岭南与天下各州府施行双轨制，我很赞同。”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有分歧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辅佐太子就好了，内部一团和气也不好，有分歧，有辩论才能促进我们内部的发展。”
……
“太子，太子怎么也来了！”中书省，刘洎看着李承乾匆匆走来，激动叫道。
杨宏礼和戴胄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也只有刘洎太想看着李恪失败。
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李恪在哪儿一跪的目的，以及影响力。
他二人担心刘洎受不了，所以假装不知，二人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继而看向李恪，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李承乾走到李恪等弟妹前面跪下，大声道：“请父皇开恩！”
李泰瞥了瞥嘴，挤兑道：“老大，没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最后一个来，跪倒边上去！”
跪在李泰身边的李治，委屈的看了眼身边的皇兄李泰。
他本来跪在皇兄李恪身边的。
是皇兄李泰来了后，死不要脸把他挤到一边去的。
太极宫内，李世民终于开怀笑了，他握住妻子的手，高兴笑着说道：“让他们兄弟姊妹们冻上一夜，让今天这一夜，牢牢的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手足就是手足，有分歧可以，但是不能连手足的生死都可以漠视！”
王德顿时恍然大悟。
长孙无垢会心一笑。
一直到翌日上朝的时间。
王德拿着圣旨从太极宫走出，大声宣读：“陛下旨：齐王李佑，革除王爵，圈禁齐王府！”
“父皇答应了！”
“太好了，父皇答应了！”
“……”
长乐，李治弟弟妹妹高兴的叫着，大家挣扎着起来，簇拥着把李恪扶起来。
“皇弟，今年户部会查陇右地方府衙的账目。”李承乾站起来对李恪说道。
李恪点了点头，不等他说话，几个心疼他的妹妹就扶着他离开。
李承乾看着弟弟妹妹们，都没管他，扶着虚弱的李恪，高兴着离开，气的脸色有些发情，他也陪着跪了好几个时辰。
“老大，是不是很憋屈，是不是很难受，大家不带你玩儿，你太失败了，没朋友，老大，我都替你感到悲哀……”一张冻得发白的脸在李承乾暗暗懊恼之际凑到面前，嘚吧嘚的说着。
李承乾恨不得把李泰这张脸撕了，他冷哼一声，冷笑道：“不也没人理你吗？我们八斤八两。”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是跟着皇兄一起回宫内休息，有本事你也跟着来呀！”
“臭不要脸！”李承乾看着李泰故意像只螃蟹一样留给他一个嚣张的背影，就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是老大，李泰明知道他不可能跟着去的。
“这两个混账东西！”李世民听王德汇报了李泰和李承乾二人的对话后，忍不住笑骂道。
然后吩咐道：“吩咐御膳房，做些驱寒的膳食送到皇子们的宫中。”
“是！”
中书省，圣旨宣读的那一刹那，如晨钟暮鼓一般，刘洎全都明白了。
其失魂落魄，凄惨笑着自言自语道：“是我成全李恪，是我成全了他，我竟然成全了他！”
“刘兄，别自责了，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并不是你的错。”
“是啊，刘兄想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戴胄和杨宏礼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连忙安抚宽慰刘洎。
“你们不用安慰我，不用安慰我，要早朝了对吧，我们去上朝吧。”
噗！
走到门口的刘洎，仰头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刘兄！”
“刘兄……”
……
“陛下，御医传来消息，刘宰辅劳累过度，药石无救，仙逝了！”
李世民听闻后，面色冷硬，说道：“刘宰辅忠君为国，由中书省商讨，赐美谥，加封县公！”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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