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阴妃娘娘带着齐王在门外求见。”李恪正在批阅折子的时候，小太监入内通禀。
李恪放下手中折子，快走几步出去，看着带着李佑站在门口的阴氏，心中虽不喜此人，却也保持应有的礼数：“拜见阴妃娘娘。”
阴氏看着李恪。
杨氏所出的这个优秀儿子，她十分嫉妒其才能和人品，以及他在外面闯下的偌大事业。
阴氏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李恪对她的疏远。
越是恭敬，其实某些时候，越是一种有教养品行的疏远。
李恪在长孙无垢面前可不这样，在对待皇帝的其他妃子，只要不针对其母妃杨氏者，许多时候，就像是个顽皮的孩子。
那才是一种亲近。
恐怕如果不是她身边的儿子，与其是兄弟，连这份疏远的尊敬都不会有。
“监国，此番我带着佑儿是来感谢你的。”阴氏说道。
李恪作一请的手势：“阴妃娘娘里面请。”
阴妃有自知之明，摇了摇头道：“此为国家大事重地，我就不进去了，佑儿谢谢你皇兄。”
“谢谢皇兄！”李佑咧嘴一笑谢道。
李恪对阴氏作揖道：“娘娘，刚好李佑来了，不然我也要在他去辽东之前跟他做些交代。”
“你们谈，刚好我宫内还有点事情。”阴氏很自觉的离开。
“皇兄，你要跟我谈什么？”李佑入内后，看着李恪在父皇经常做的软塌坐下，他瞟了眼小桌子一侧的空位置，想做，又不敢，随即就直接坐在地上了。
若是他们兄弟中，坐在皇兄李恪位置上的是其他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坐到软塌对面的空处。
对李恪这个皇兄他不敢。
这种敬畏李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李佑这混账东西还有一丝敬畏，李恪还是比较满意的。
“给齐王拿个凳子。”李恪吩咐道。
嗨嗨……
李佑坐在凳子上后，高兴的笑了，说道：“皇兄，这次多亏了你，我才有事做，要不是你，父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到我。”
“胡咧咧什么呢！”李恪没好气的教训道：“你虽然封王，可还没有到做事的年纪，这次咱们兄弟，我也是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李泰要在营州督战，大哥受伤了，我呢要监国，接下来就是你了。”
“要不是实在没人，我也不能让你去幽州，索性父皇要留在幽州，父皇说了，要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你。”
“这种机会，咱们兄弟中，除了大哥之外，也就你捞着了。”
“还能说父皇不在意你吗！”
李佑听的眼睛不由一亮。
李恪却感到头疼，这混蛋东西，绝对是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
“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李佑不解的摇了摇头。
“打下辽东之前我就不跟你说了，父皇没有打下辽东是不会回来的，你跟在父皇身边多看多做少说就行了。”
“我要跟你说的是打下辽东之后，父皇把辽东交给你来治理，在如何治理辽东上给你一点建议。”
李佑连忙端正身子，郑重说道：“皇兄，我会认认真真记住的。”
这个态度李恪还满意。
他点了点头说道：“打下辽东后，经过战乱，你首先要做好收拢民心的事情。”
“经过我们前期的布局，只要打下辽东，在治理过程中，国家的认同感不会成为太大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你要抓住宣扬辽东汉遗民这个关键点，这是未来辽东官府对待辽东百姓的统一口径。”
“其次就是态度，你要有做事的态度，不要摆你王爷、皇子的架子。”
“你要牢牢记住，敬畏追根究底不是靠高高在上，或者你手中的权利，又或者你的勇武狠辣就能让别人敬畏你。”
“敬畏是要靠德，品德，有高尚的品德，你有强大的权利而有德，姑且称之为官德，有万夫不当之勇而有德，为武德等等，你要记住，做任何事情，要有理有据，德行合一，别人才会真正发自内心的敬畏你。”
“没有德，败光了德行，空有权势、武力、财富等等高人一等的东西，只会让人一时畏你，不会让人一世畏你，没有了敬，只剩畏，一旦你遇到了波折的时候，结果就是墙倒众人推。”
“而你作为辽东的主官，你正，下面才会上行下效。”
“你对辽东百姓视之如待我，下面人也会跟着做，无论是出于讨好你，还是真心，总之效果就有了，百姓也会如我对你一样待你。”
李佑点头道：“皇兄，这不就是你的服务型官府理念吗？我去之后一定推行。”
“不着急，辽东不一样，辽东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稳定地方，所以你首先不能让做事的人对你心存抵触，你只要做出榜样，以服务的态度去做，下面的人也会跟着去做的。”
“服务型官府可以等你稳定了辽东之后，彻底让辽东百姓认可是唐人，再推行就行，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一定要分清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况，要学会灵活变通。”
李佑搓了搓手讪笑道：“皇兄你给我指点一些出路，比如如何生财，百姓能够得到实惠，他们一定会心向朝廷的。”
“很好，你能认识到这点很不错。”李恪很满意，这混账兄弟其实是有聪明劲儿的：“生财说白了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听说辽东盛产人参，可以发动百姓挖参……”
“……”
“除了稳定发展辽东外，你还有个任务，就是围堵高句丽，要从经济、军事、邦交入手。”
“……”
大约一个时辰后，李佑郑重作揖：“皇兄我会在辽东做出一番事情的！”
“去吧。”李恪笑着摆了摆手，等李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想到这混账历史上做出来的事情，喊住：“还有句话。”
李佑转身后，李恪下了软塌，走到其面前，拍了拍肩膀：“记住，你是李氏皇子，这江山社稷如果我们都不维护，就不要想着别人替你维护，任何有所江山社稷的事情不要做，要是发现自己听信谗言，或者做错了，要及时收手。”
“错了可以改，父皇始终是我们的爹，只要我们能认识到错误，他也会给我们改错的机会的，总之少计较一点个人私利，即便错，也错不到离谱的地步。”
“皇兄我记住了。”
……
李佑回到其母妃寝宫，阴氏询问李恪说了些什么。
听了后，阴氏不由微微愣神。
她不得不承认，李恪没有给自己儿子挖坑，除了有一句话让她不满意外，其他的都是金玉良言。
李佑能按照他说的执行下去，也能够在辽东立功，出彩出风头。
她也不得不佩服杨如意生了个好儿子，让人嫉妒的很。
阴氏沉吟片刻，说道：“记住你皇兄这些话，去了辽东后，按照他说的去做，不要打折扣，至于他最后叮嘱你少计较一点个人私利不完全对，老话都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这个事情上，你一定要听娘的，我是你亲娘，娘不会害你的。”阴氏知道李恪对自己儿子是有影响力的，所以不放心补充道。
“等你父皇把辽东交给你后，其他事情你多听你舅舅的，你舅舅也不会害你！”
……
皇后寝宫。
长孙无垢也在听贴身侍女汇报李恪和李佑之间的谈话。
听完后，长孙无垢欣慰而感慨道：“敬畏靠德，武德、官德，做任何事情，想要赢得别人的敬畏，都要在事后面加一个德字，这孩子……”
遍观所有的皇子，真正能领悟道这个人生道理的，没有一个。
而成年人又如何？
知道道理的人有很多，可能真正实践的人少。
无疑他们夫妻选中的这个孩子，自己正在践行这个道理。
所以有那么多人陇右的士族服他、畏他。
他那些结义兄弟会围着他不离不弃，和他一起为大唐的盛世江山，砥砺前行。
担任监国，可以几次三番压制住反对和挑战的声音和动作。
“娘娘，吴王毕竟不是您的亲子，您有太子，还有魏王和晋王……”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长孙无垢脸色瞬间变冷而严肃，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怒问道。
这话带着很明显的暗示，您有太子，还有魏王、晋王，翻译过来就是即便太子不堪大用，还有魏王和晋王。
“娘娘，这些话都是奴婢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您对吴王太好了。”侍女带着哭声噗通跪在地上：“这对太子、魏王、晋王是不公平的，他们才是娘娘您的亲子。”
长孙无垢更加肯定，这些话是有人教她这个贴身侍女说的，就是在挑拨！
“宫内所有的皇子皇女我都视如己出，你跟了我十几年了吧？告诉我是谁说的，以后还留在我身边，不然我给你一笔嫁妆，送你出宫嫁个好人家吧。”
“娘娘，奴婢，奴婢……奴婢错了，是长孙大人让奴婢说的。”
哎！
长孙无垢不由叹了口气，有些冷漠的吩咐道：“自己去领罚张嘴，以后再敢犯同样的错误，决不轻饶。”
“谢娘娘，谢娘娘……”
侍女走后，长孙无垢无奈自语道：“兄长，恪儿给你的压力这么大吗？你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挑拨人心？”
……
鸭绿江畔。
高句丽大军帅帐内。
“这些情报都是真实的？”渊盖苏文看着手中的情报，紧张询问道。
“大对卢，是有人送到我们长安细作手中的，是吐蕃人，应该是真实的，大唐已经改变了策略。”
渊盖苏文瞪大眼珠子看着信报：“李恪！李恪！年纪轻轻，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这份情报是虞世南等人通过吐蕃人的手送给渊盖苏文的礼物。
“马上传令辽东的士子，不顾一切，抓紧时间进攻！抽调国内凡事能够抽调的兵力，立刻向我部大军集结！”
李恪的毒计，让渊盖苏文坐不住了。
他必须尽快打通鸭绿水，否则恐怕真的要落入李恪的陷阱中了。
一时间，已经冰天雪地的辽东，战况变得格外激烈。
十二月中旬。
随着年关将至，李恪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但年关大议有诸多的事情，他还要兼顾辽东方面。
“魏大人，船只数量是否能够满足粮草和兵源的投送？”李恪一边看着折子，一边询问刚刚从登州回来的魏征。
“随着高句丽开始发疯进攻后略微有些紧张，不过目前还能满足。”魏征简练回答道。
“督建是来不及了，民间勉强能在近海航行的船只恐怕也没有了，通知登州方面，兵源和粮草等物资的运输，一定要做好合理的安排，不能浪费运力。”话罢，他又询问道：“御寒方面能够确保吗？不能出现因为冻伤减员的情况。”
“殿下，从行辕传来的消息表明，目前暂时没有这种情况。”杜如晦回答道。
“各州府刺史是不是已经全部回来了？”
长孙无忌打开折子，看了眼说道：“现在尚有岭南五府经略使薛万彻等几个较远的刺史没有回来，按照行程，今日均可抵达。”
……
于此同时。
薛万彻的述职、纾解国库的钱粮队伍出现在长安城外。
薛万彻看着长安城，本平静的面态渐变激动。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长安了。
这一次他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是回来张脸来了。
“薛经略使！”
就在薛万彻扬鞭准备快速入城的时候，城门左侧有声音传来，
崔知温笑着走过来，双手恭敬的向薛万彻地上一张请柬：“薛经略使，窦世叔等长安几位长者请你到府中一叙。”
窦威？
薛万彻立刻就明白了，恐怕冲着这次年终述职大议吧？
他略作沉吟说道：“等我将钱粮与户部进行交接，一定准时赴宴。”
“多谢薛经略使赏脸。”
晚上，窦府门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丝毫不受宵禁的影响。
“薛将军。”
“张大人，听说你接任常州刺史，恭喜恭喜。”
“快看，岑大人也来了，今年朝堂张脸的事情，恐怕又要是岑杀神的了！”
“诸位都来了呀！”岑文本在众人议论中从车上下来，笑着打趣道：“其实我也不想，是诸位同僚让着我，要是诸位都按照陇右，按照朝廷的命令，踏实的推进落实服务型官府，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追赶上陇右的。”
常州刺史张成行笑着摇头：“陇右的繁华是要归功丝路的，与服务型官府没有任何瓜葛！”
此言一出，门前的热闹不由有些稍微的冷落。
“我们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不要让前辈们等久了。”
“对对对，大家赶快进去吧。”
……
短暂的冷清后，所有人又热闹寒暄起来。
薛万彻落在后面，与岑文本走在一起，低声说道：“岑大人，怎么不见杨师道呢？我们三人应该是今天最不受欢迎，恐怕也是最受欢迎的人了。”
“杨师道耍滑头，好巧不巧的生病了，是益州別驾长孙冲代为回京述职。”
“长孙別驾呢？”
岑文本扭头向着皇宫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宫里呢，长孙別驾去皇宫陪皇后娘娘吃饭去了。”
“苦也！”薛万彻不由无奈苦笑，他很羡慕长孙冲还有挡驾的借口，今天的晚宴差不多就是鸿门宴了。
……
皇宫。
长孙冲一口气吃了好几碗饭后放下碗。
长孙无垢笑着嗔怪道：“你现在吃饭狼吞虎咽，你不是要来我这里躲窦府的宴会吗？还吃这么快做什么？”
“姑姑，益州养成习惯了，没办法，太忙了。”长孙冲讪笑道，然后忽然谢道：“姑姑，谢谢你送我的那四个字，问心无愧，和大哥说的一模一样。”
闻言，长孙无垢笑了笑：“你就不好奇，窦威想要做什么吗？”
“好奇，但是不想去。”长孙冲苦笑道。
长孙无垢看出了长孙冲的犹豫，鼓励道：“去吧，你大哥今天肯定是没办法见你，他得等户部那些人核算，恐怕得一夜时间，你做出了成绩，就应该让你父亲看看，他就算生气，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成长总是要面对一些事情，躲避是躲避不了的。”
“去让他们见一见你们年轻人的风采，独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新气息，不要有顾虑，你大哥的气量你还不清楚嘛？”
长孙冲听闻后，起身郑重点了点头：“谢谢姑姑教诲，我这就去。”
话罢，长孙冲转身不在犹豫离开。
他经过太极宫，看着里面灯火通明，对着太极宫作揖遥遥一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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