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
“遗直你怎么也回来了？”
益州府衙，侯俊看到房遗直快步步入堂中，一脸惊喜笑着迎上去。
兄弟二人相互拥抱，然后又相互重重的给了对方一拳。
哈哈……
同时大笑了起来。
房遗直伸手揉了揉胸口，没好气道：“小子看不出来，几个月时间不见，力量大了很多。”
“你以为我来益州是享福的吗，大哥说了，益州兵中看不中用，我这些天正在狠狠地训练我那个营的兄弟。”侯俊来到益州后就进入益州军营，担任一营校尉。
“遗爱呢？怎么不见他？”房遗直询问道，他弟弟和侯俊一样都到了军中。
侯俊嘚瑟笑着说道：“昨天我们两个营比试他的营输了，今天要给我的兄弟们洗衣服，他一气之下，带着他营中兄弟二十里拉练，估计晚上都未必能够回得来。”
“对了，你不是在巴西郡那边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房遗直的脸色瞬间变冷，语气不善到：“我就是回来问一问裴承先，他以后还要不要吃饭了！”
“什么狗屁政令了，他竟然下令在益州范围内，大规模的种植苎麻，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提到这件事情，房遗直就十分的愤怒。
他到了益州后，就去巴西郡下辖的一个县府担任县令。
大哥说过，临走前父亲也叮嘱过，想要做出一番事情，就不要年纪轻轻悬在上面，到最接触百姓的职务上。
只有近距离的去认真仔细观察百姓，才能知道百姓想要什么。
其实他们这些兄弟，除了商量决定让长孙冲留下来盯着裴承先，他们入蜀的兄弟要么不想从文去了军营锻炼。
要么都听从大哥的话，去了下面县府一级。
刚好这次益州灾荒发生后，益州的县衙一个级别很多官员应对不利被罢官，足够他们去历练。
而秋收开始后，经过大哥还没有离开推行的抢种夏季作物，加上后面的雨水丰沛，虽然庄家耽误了季节，不过收成勉强还可以。
益州的局势也终于稳定下来了。
可就在他准备着督促百姓进行冬种准备的时候，益州刺史府竟然发布了一条政令，要在益州大范围的种植苎麻。
这不是疯了吗！
整个益州百万百姓，刚刚才经历了没有粮食吃的惨况。
“哎，遗直原来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现在处亮、长孙涣他们还在府衙大堂跟裴承先争吵呢，和你一样，我本来听到消息想要来帮忙的，被长孙冲给劝住了，他说我们是军，军不得干预政，而且还会给外人咱们兄弟这不是为了公事，而是公器私用，抱团给大哥报仇。”
“长孙冲的担心是该注意，大哥在陇右推进落实服务型官府，现在很多人就等着抓大哥把柄呢，我们这边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大哥添麻烦。”房遗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找裴承先那孙子，晚上咱们一起喝酒。”
“好！”
“裴承先，你是不是白痴！益州缺粮才刚刚缓解，你是发疯了吗，竟然要在良田里面种植苎麻，苎麻能当饭吃吗！”
房遗直靠近府衙大堂门口，就听到了激烈愤怒的声音，
他都不用去看都知道一定是长孙涣。
果不其然，他走到门口就看到长孙涣撸起袖子，指着裴承先激动的嚷嚷着。
他注意到，到了地方县府担任县令的兄弟们全都回来了。
房遗直缓缓入内，大家看到后起身高兴打招呼。
裴承先也笑着走过来，询问道：“遗直兄也回来了？”
“嗯，属下见过別驾。”灾情基本被控制住后，裴承先顺势担任了益州別驾。
裴承先连忙说道：“遗直兄，咱们都是长安勋贵一辈，你可见外了。”
“裴承先，那咱们就说点不见外的话，你马上收回成命！”长孙涣站在旁边愤怒道，同时也将话题再度拉回来。
裴承先苦笑说道：“二公子，如今苎麻的效益你们是知道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丝路来的合约数不胜数，可限制于我们的苎麻产量，我们始终不能满足丝路的需求。”
“现在江南的一些地方也开始加入进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把生意抢过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发生粮荒，苎麻能当饭吃吗！”程处亮这几天早被裴承先给惹毛了，这会儿听到后，愤怒的说道。
裴承先也有些失去耐心了，语气略微变得有些冷清说道：“恪殿下在整个泛河西走廊经济区推行商贾之事就是对的，我在益州推行就是影响粮食产量了吗？”
“诸位小公爷，你们这是明显的双重标准！”
长孙冲在内的所有兄弟脸色瞬间变冷。
裴承先怎么跟他们斗，都没关系。
但是现在这种话，明显有着污蔑大哥的嫌疑。
房遗直沉声说道：“別驾，我大哥在雍州、乃至整个吐谷浑发展商业，那是有着他的特殊条件……”
“这里就没有了是吗？这里盛产苎麻，难道不是特殊的条件吗？”不等房遗直把话说完，一边站着的许敬宗就开口了，他笑着说道：“诸位小公爷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我们卖了钱之后，可以用钱购买粮食，而苎麻编织麻袋效益远超种地的铲除……”
“许敬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长孙涣指着许敬宗就冷冷呵斥。
裴承先的脸色瞬间变冷，打狗还看主人呢。
“诸位小公爷，这件事情是经过益州刺史府慎重考虑决定的，并且我们也征询了益州商贾的意见，这些做法不都是吴王在雍州推行服务型官府规定的吗？怎么你们在反对你们大哥？”裴承先的话，让一只没有说话的长孙冲都眼中闪过一抹怒色。
他开口道：“別驾大人，对于你们的决定，我们兄弟保留反对意见，益州这么大，也不差这点地，他们各自管着的县府不会听你的这道政令的。”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写折子弹劾我，这是我长孙冲说的！”
“还有请你记住，以后你最好不要自己念歪经，断章取义的那我大哥当挡箭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罢，长孙冲猛地一甩手，对其他兄弟说道：“我们走！”
裴承先看着长孙冲带着一帮兄弟离开，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
“別驾，他们就是担心你的益州抢了吴王的风头，你不要太在意了，他们管着的十几个县府不配合，不会有太大影响的。”许敬宗笑着安慰道。
“嗯。”裴承先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对待长孙冲，他十分无奈。
长孙冲可以不给他面子，以下犯上，他却不能真的对长孙冲下手。
益州城内一酒肆。
房遗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郁闷道：“裴承先疯了吗！大哥在河西走廊地区发展商业，大哥说过，河西走廊的农业所需的环境条件太差，不适合发展农业，所以他才借助河西走廊经济区丝路的特殊性，大规模的发展商业。”
“即便如此，大哥在发展商贾之事中，也严厉规定了不准商贾行为毁坏、侵占优良的农田。”
“还有大哥说过，现阶段朝廷的主要问题还是吃饭的问题。”
“事实证明大哥说的没有错，一个灾荒，益州、关中、并州差点都乱了，这就最好的证明吃饭问题还是没有完全的解决掉。”
“大哥现阶段即便发展商贾，也是商业反哺农业，让百姓能够从商业活动中，大量的财富流转中赚到一部分钱。”
“然后购买驴骡牛这些牲畜，实现用畜力代替人力，是人力的效力能够达到最大化，粮食产量实现最大化。”
“遗直别说了。”长孙冲叹了口气，无奈制止住房遗直：“裴承先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被麻袋赚取的财富给迷失了双眼，他想着把益州打造成另外一个泛河西走廊经济区，他想要跟大哥一较长短呢，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他们经常跟在大哥李恪身边，自然能听一些大哥的观点。
比如商业反哺农业。
提倡商业，在现阶段只是为了加速财富的流通性，培养一个新兴阶层的同时，让百姓从中受益。
吐谷浑大哥的封地正在培养繁殖驴骡。
这种耐力好，性子温和，饲养简单的蓄力，就是为百姓准备的。
畜力大规模的代替人力。
实现蓄力化后，人均能够耕作的土地面积就会增加，深耕精细耕作就会更加容易。
牲畜粪便会成为养分。
实现粮食人均的增加。
而蓄力的使用可以释放出部分的人力，这部分人力可以参与商业行为活动中。
商、农、工在大哥的设计中会形成一个流通稳定的框架。
而农则是重中之重的部分。
商业从一开始发展，就是用来反哺农的。
别人都觉得大哥重商，甚至当初还有人用这一条攻歼大哥违背了天意，旱灾是大哥招惹来的，上天的惩罚。
其实只有他们知道，从一开始，大哥就说过，吃饭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长孙冲说道：“裴承先身边现在围着一群益州本土派商贾和士族，这些人都在这次赚到了甜头，裴承先想要跟大哥一较长短，这些人在背后鼓动，我们根本阻止不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按照大哥说的，管不了太多，但也要做好一县一地的事情！”
“跟大哥较劲儿，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程处亮语气不善的讥讽道。
“……”
其他兄弟们纷纷开口表达了对裴承先的不屑。
……
雍州。
秋收已经结束。
天气也渐渐变凉。
“大哥。”李恪在书房别院练剑的时候，魏叔玉匆匆的走进来。
他注意到崔莺莺端着一杯茶，拿着毛巾从书房出来，也早见怪不怪了。
这位未来嫂子倒也不怕外人说闲话，现在两人就差没有睡在一起了。
平日里大哥的生活起居，渐渐由秘书处转移到了这位未来嫂子身上。
魏叔玉直接说道：“大哥，益州兄弟们来信了，裴承先疯了，竟然要大规模的种植苎麻，我估计是丝路麻袋需求量增加，让他觉得有利可图。”
李恪不由皱了皱眉头：“咱们当初不是在发展苎麻这种作物的时候规定，苎麻只能在山地发展，开坑山中荒地种植，不准占用良田吗？”
“大哥，这样不是见效慢嘛！”魏叔玉毫不避讳的在崔莺莺面前嘲讽着裴承先：“开垦，山地贫瘠，苎麻从种植到收获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苎麻并不是只有益州才有，江南的山川里野生的苎麻也有很多，现在丝路有一部分麻袋就是从江南购买的。”
崔莺莺站在一边，接过李恪擦汗后递来的毛巾，插口说道：“裴承先应该是想要效仿殿下你在河西地区做的事情，暗暗跟你较劲儿。”
李恪皱了皱眉头：“他这是胡闹，叔玉以我的名义给朝廷写一份折子，现阶段吃饱的问题才是朝廷主要问题，涉及吃饭粮食才是重中之重。”
魏叔玉动了动嘴唇，想要劝说，却被李恪摆手制止。
他看向崔莺莺。
崔莺莺假装没有看到。
她这个未来丈夫是注定要成为瀚海之月的人，或许暂时会被朝廷的人误会。
可终究时间会证明，她这个未来丈夫才是对的。
那时效果更好。
而且她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李恪。
“小公爷，殿下是个心怀天下，胸有四海的人，他不在乎别人误会不误会，他这种人做事，只求是否有利于更多人，何况一时的误会算什么，时间总会证明谁对谁错的。”
魏叔玉听的嘴角抽搐不由想笑，不过却也打消了劝说大哥的打算。
李恪翻了翻白眼，转身往书房走去，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方，叔玉我们自己组织的入塞北草原商队组织的如何？”
“从今天开始，我们以高于塞北各部族商队三成的价格在草原收购羊毛，突利和塞北诸部给耍我，我就让他们知道得罪我的后果，记住，商队让黑骑护送，给我大张旗鼓的去做！”
“是！”
塞北忽然取消邀请，这事本来就让魏叔玉也十分愤怒。
当初是塞北黄金家族阿史那氏的公主赖在雍州不走，非要亲自邀请的，现在更关陇系走近了，就忽然终止。
真当他们是泥捏的呀！
李恪坐下后，抓住悬在旁边的一根红线拽了拽，隔壁院子秘书处苏婵儿很快出现。
李恪笑着对崔莺莺说道：“你刚才那么夸我，我知道你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急于推进落实服务型官府，算是奖赏吧，婵儿给未来王妃那一份资料，告诉她原因。”
苏婵儿似乎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递给崔莺莺。
其实是为了保密。
这份折子一直都是由她随身携带。
而这份折子中记载的东西，现在除了李恪、魏叔玉、程处默，也只有苏婵儿全知道。
其他人最多只是知道一小部分。
“这！”
崔莺莺打开折子，当她看到里面的金额统计，惊的面色都变了。
她抬头看着李恪：“殿下这都是真实的？”
“嫂子千真万确，而且现在距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天气也开始变冷了，我们囤积的毛衣马上就要开始面市。”
“这会是一大笔巨额收入，而且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东西贸易只要不下雪，还会继续，数字只有增加不会有减少。”
崔莺莺现在明白这个未来丈夫为什么要急于推进了。
这数字实在是太吓人了。
恐怕益州的裴承先听了之后会更加疯了的发展益州的商业。
长安那边的人听了后，也会发疯的！
“殿下，你之前要上折子提醒朝中的大人们，吃饭问题是现阶段的主要问题，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做铺垫？”崔莺莺猛然意识到，李恪是一石二鸟。
这份折子被人看了后，恐怕会对商贾产生无与伦比的热情。
而提醒朝廷大员们重视农业，提醒他们吃饭问题才是目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提前降温。
“聪明！”李恪笑着夸赞一句，崔莺莺俏面不由微微发红。
李恪吩咐道：“叔玉，毛衣的成品要在下雪之前迅速起运，北方是大头，南边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经历，今年我们主攻北边，南边可以适当性尝试。”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崔莺莺不知如何从李恪的书房走出来。
反正她到现在，满脑子还都是折子中的那些信息。
清凉的冷风一吹，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告诉我，恐怕也有要试探我的目的吧？
崔莺莺心中暗暗琢磨道。
已经接近年底，而服务型政府的推进也已经铺开，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不再那么重要了。
所以李恪告诉了她。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直言不讳告诉李恪，她是关陇系的卧底。
而李恪也直言不讳告诉她，今后会对她进行考验。
都是聪明人，谁都没有瞒着谁。
崔莺莺倒也不生气，不够慎重，就凭李恪的所作所为，有九条命恐怕也没有了。
她觉得李恪对她的考验也快要结束了。
那时她才是吴王的王妃，夫妻一体同心。
想到这里，崔莺莺停下脚步，又往李恪书房方向返回……
她仰慕这个人，也迫切希望真正的得到李恪的信任，就如同李恪信任魏叔玉、苏婵儿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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