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李恪在五百黑骑的护卫下离开长安。
快马加鞭赶往雍州。
窦府。
哼！
裴寂冷哼一声，冷笑道：“我们的商圃没有那么好拿，倒要看他怎么处理那些刁民，答应条件，就是坏了朝廷秩序纲纪，皇帝是绝对不会容忍，也不会同意，就算皇帝同意，我们也不会答应。”
“若是他派兵围剿铲除，那更好！”
虞世南注意到窦威沉默不语，宽慰询问：“窦兄是担心窦诞的安危对吗？”
“不。”窦威苍老了许多，有些病态的脸上冷冽说道：“我是担心李恪做成了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窦诞没有操作好，若是以他的性命，能够为关陇士族扭转眼下处处被动的局势，他死得其所。”
别看老狐狸说的信誓旦旦，仿佛根本不在乎窦诞的性命，实则他的确是担心窦诞。
长孙无忌窥透了窦诞的内心，他安抚道：“窦老请放心，我会密切关注，并且想办法通知雍州城内的姑臧李氏，让他们出面保住窦诞贤侄的。”
“爹，恪报突然增刊了。”这是裴承先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几分恪报。
长孙无忌几人各自接过一份。
“论雍州骚乱事件反思，及推行服务型官府的必然性和必要性。”
“大唐开国十数载，结束隋末乱世，安定天下，百姓由战乱渴望和平，如今能够果腹，在新的承平年代，天下百姓对官府、对朝廷、对官员、对君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百姓已不满足于太平、包饭，更希望得到公平公正……”
……
“房彦谦！”
“快看，这片文章是房玄龄之父，房彦谦写的！”
“这个书呆子老匹夫他想做什么！不但赞成李恪的服务型官府，竟然还提倡在天下范围内开办学堂，以拼音为辅助，培养更多的人才。”
“这个老匹夫简直就是关陇士族的败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在挖士族的根基，掘祖坟！”
……
房彦谦与窦威他们属于同辈人。
不过与窦威等人追求功名利禄不同，房彦谦这个人，做官最高不过县令，然后就在辞官游历天下，埋头做学问。
是当世少有的著名学者。
虽然一直与窦威等同为关陇一系，走的却不亲近，可也一直被当做关陇集团的一张名片。
现在房彦谦竟然在恪报上撰写文章，还著名支持李恪的服务型官府理论，更是提倡在天下范围开办学堂。
种种举动，令窦威等人气急败坏，出离了愤怒。
房彦谦无权，可在学者之中，士族之间有着很深的影响力。
鬼才知道，他这篇文章会引起什么反向。
“贤侄，房玄龄在朝中是否支持李恪？”窦威严肃的询问长孙无忌。
其他人也猛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房玄龄！
他们都已经知道岑文本有意无意的倾向李恪，已经对此为了李恪，明里暗里的破坏关陇系在朝堂针对李恪的弹劾。
若是再加一个房玄龄。
那李恪真的就可以跟太子一较高下了。
要知道，在中书省，也只有长孙无忌和温彦博是支持太子的。
王珪支持魏王李泰。
其他三人，岑文本倾向李恪，但没有明确站队。
房玄龄、杜如晦这两个皇帝最信任的肱骨臂膀，一直保持着中立。
长孙无忌摇头道：“玄龄并无明显倾向李恪的意思，而且我相信，玄龄和如晦二人是绝对不会在皇子中间站队的。”
他很了解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朝堂的处事法则。
两人一直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皇帝的臣子。
这一点，此二者和程知节那些虽陛下征战沙场的老丘八很像。
……
魏王府。
李泰放下报纸，伸手揉了揉脸颊，惊愕道：“房彦谦先生亲自署名的文章在恪报刊载支持皇兄，难不成连房玄龄都被皇兄给折服了？”
“殿下，我以为这种可能性很小。”王珪比较肯定的说道：“房杜二人精明的很，他们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
“应该是房彦谦这个满脑子理想型的老学究，欣赏吴王吧。”
哎！
李泰叹了口气，一脸羡慕，有些酸溜溜的说道：“那也不得了了，房彦谦先生可是有名的大儒、著名学者，在士族、寒门，天下所有读书人中间有着十分大的影响力。”
“现在他著名的文章刊登在恪报上，为皇兄摇旗呐喊，不知会吸引多少人杰支持皇兄了。”
“老师，为什么皇兄总是能得到这么多人主动帮助呢？”
王珪哑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李恪，王珪一直看不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太极宫中，李世民抖了抖恪报，笑容满面的对身边妻子说道：“这混账东西身上虽然有很多我看不顺眼的缺点，可你没看错，他的确有一颗仁恕之心，以一颗仁恕之心做事，所做的事情带着善，是惠泽天下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能折服真正的人杰。”
“你看看，就连房彦谦老先生都亲自撰文著名，为他摇旗呐喊了！”
长孙无垢看着丈夫高兴的样子，莞尔笑着揶揄道：“这夸赞的话，你应该当着恪儿的面说的。”
哼哼！
李世民哼哼道：“那他还不得翘尾巴，要是没有我逼着他做事，他就算有才华，有一颗仁恕之心，就他那个懒货性子，也得糟蹋了。”
王德在一边瞧着陛下给自己脸上贴金，不由低头偷笑。
“你个老货，别以为偷笑朕没看到。”
“老奴知罪。”
“派人盯着雍州那边，这次进退两难，他不一定能处理的了，另外密令段玄志，秘密召集府兵归建，失态不受控，就让他以节度使的身份介入，夺过李恪的处置权，平息叛乱。”
“遵命。”
等王德离开，长孙无垢柔声询问：“你担心恪儿应付不了，必要的时候，让段将军承担下镇压百姓的罪名？”
“嗯。”李世民放下报纸，面色变得沉沉，说道：“这次换做是我，我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而一旦失败，需要用镇压手段处置，朝中一定会有大批弹劾他的声音，如果真的到了镇压这个地步，就让段玄志去做吧。”
……
李恪并不知长安发生的事情。
就连恪报当天下午增刊他也并不知情。
一天一夜，初二中午，李恪抵达雍州城外。
“大哥。”秦怀玉、程处默带着兄弟们来迎接他。
李恪把缰绳扔给士兵，翻身下马。
然后往府城方向看了一眼，城头站着乱糟糟的百姓，手中拿着各种农具。
还有一些人穿着盔甲拿着制式兵刃。
李恪指了指，询问道：“怎么会有朝廷制式的兵器和盔甲落在百姓手中？”
“大哥一部分是从雍州府衙库存弄来的，百姓中还有部分府兵，府兵的盔甲兵器一直都是一代传一代的。”秦怀玉解释道。
程处默补充道：“大哥，也亏得这次领头的都是些府兵，咱们兄弟对伤残老兵的事情，让他们对我们有好感，他们一直约束百姓，不然恐怕百姓早冲出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恪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城内情况你们知道多少？”
“比如刺史府那些混蛋死了没有，城内秩序如何？”
“好像独孤彦文受了重伤，现在和窦诞躲入了姑臧李氏家中躲避，其他的府衙官吏都落入了百姓手中。”
“他们提出条件，要朝廷支付他们的粮饷。”
“同时保证事后不追究他们的家人，并且还要陛下亲自写下圣旨，不追究他们冲动犯得事情。”长孙冲苦笑回答。
李恪不由感到头疼。
前面两条还勉强能够接受，家人没有参与，有事出有因，他上个折子，朝廷以示宽仁也不会牵连家人。
但是让皇帝写下圣旨，宽恕他们这种激烈行事。
他肯定皇帝老子不能答应。
别说是皇帝老子，就是他在相同的位置也不能答应，今天这个口子开了，接下来看着吧，这种事情会接二连三。
甚至一些野心家也会利用这种事情来达到追求功名利禄的目的。
作为一个统治方，诏安这种口子是绝对能开的。
看看历史上那些开了诏安口子的朝代就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想办法送个消息到里面，告诉他们领头的，我现在负责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前面的两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第三个条件我不会答应，让他们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一起讨论，如果他们拒绝我的好意，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毁了雍州也要平乱！”
李恪冷冷说道。
“我去！”
“我去！”
程处默和长孙冲同时抢着说道，长孙冲扭头对程处默笑道：“处默，你笨嘴笨舌的，你能传达好大哥的意思？”
“行，就表弟你去，注意安全。”李恪最终选择了长孙冲。
程处默的确不合适。
秦怀玉看着长孙冲举着白旗入城，不无担忧道：“大哥，我们的口气是不是太生硬，没有一丝回旋余地，我担心他们拒绝，或者激怒他们，万一真的激怒，我们真要平乱吗？”
“希望城内的府兵兄弟能相信我们，他们能看在兄弟们曾经做的事情，约束愤怒惶恐的百姓没有冲出府城给了我信心，我必须绝了他们第三个幻想，无论如何这种口子绝对不能开，不然今后麻烦不断，那些野心家也会用同样的手段达成目的的。”李恪说的十分坚定。
他可以在其他方面对百姓进行妥协退让，可秩序的口子绝对不能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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