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还没啼鸣，宋玄志就跑去找瑶婆，一肚子憋屈等着诉，比排队要通灵的人还早。
瑶婆开门见是宋玄志，就没好气：“哎呦喂，我说大少爷，你隔三岔五的往我这跑干嘛呢！我哪有那闲工夫陪你玩，我还等着开门做生意，赚多几个小钱，找间好点的养老院…”
唠唠叨叨，宋玄志都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她妙语连珠，听起她的怨言来。
宋玄志不接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还戴着副墨镜，脸垮得不行，一脸不爽，就知道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臭小子要么呲牙咧嘴、油嘴滑舌，要么就愁眉不展、一蹶不振，开心不开心都摆在明面上，脾气又臭得很，宁可得罪鬼神都不敢惹宋玄志。不然要闹下来，这几天都要关门大吉咯。
才发现刚才讲话语气有点重，瑶婆识趣的清了一下嗓子，不想得罪这混世魔王，语气马上缓和，温声细语的说：“怎么？大清早的带什么墨镜，脸还臭成这样？没事儿吧你…”
烧热壶水，冲着茶。
“你自己看！”
宋玄志把那副墨镜摘下，吓得瑶婆茶杯没拿稳，手上的瓷杯踉踉跄跄的差点就‘碎碎平安’。
他左眼处，有一拳头黑印子，与右眼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就是单眼熊猫，被打得不轻。
“呀！你干嘛？被人打了？谁牺牲那么大，冒着生命危险来替天行道…呸！竟对你下如此惨手？”
表面是关心得无微不至，但这语气怎么就听着不太舒服…
“呵。你说呢！还不是拜您所赐，还有您那乖孙。”
我的乖孙？瑶婆一脸不知所云。
顺着宋玄志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门口处空无一人。
“现在让你演‘犹抱琵琶半遮面’啊？赶紧出来。”
“哦……”
没过多久，门口出现一身影。
叶赟扭扭捏捏地出现在瑶婆和宋玄志的视线里，他脸上全是别扭和对昨晚的行为而感到的懊悔。
昨晚就不应该这么冲动，但是情急之下那拳头就这样打下去了。
“……”叶赟低着头，扣着手指，没敢望着那‘当事人’。
“就是这‘杀人凶手’啊，如果不是小爷我骨骼骨骼清奇，哪能扛得住那一拳之力…”
“啊！小哥，你醒了？”
想不到瑶婆根本没在听，一个劲的兴致冲冲的走到叶赟面前，老相好叙旧般，哪管得着宋玄志在那巴拉巴拉说的是啥。
“奶奶？！”
“哎呦，是奶奶让那臭小子带你回来的，不然吼！你早就成魔喽。”
叶赟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见到瑶婆的事。
啊…原来真是那天那杯水出了端倪。
瑶婆亲切的抓着叶赟的手，将他左翻右侧，确认在宋玄志手上是否完好无损。
“宋玄志那臭小子没欺负你吧？说给奶奶听，奶奶为你做主。”
什么？我欺负他？
听到这，宋玄志就不干了，气冲冲的跑到瑶婆面前准备诡辩。
“奶奶~你是不是通灵通到老糊涂？怎么看，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那个吧？你看，我眼都肿成什么样了，都拜他所赐。奶奶~”一边说，一边摇着瑶婆的手，撒着娇。
那句‘奶奶~’真的酥到骨子里去。宋玄志这大老爷们，还冲瑶婆撒娇，酸得不行。
“不是的！是他突然将我衣服爆开，还色情的盯着我上半身看，我才…情急之下，本能反应的就打他了。”叶赟为自己反驳。
“是吗？哎呦呦，奶奶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这么乖，怎么会打人呢？是吧？奶奶都知道的。”
瑶婆溺爱的摸着叶赟的肩膀，宋玄志现在就像个失宠的小孩子，妒忌起来。
“哇…瑶婆，你偏心得不要太明显了！我才是受害者，眼睛痛痛，要吹吹。”
多大人了，还要吹吹？宋玄志真是被打得走火入魔？还是被那醋味酸得攻心？
破天荒的，瑶婆居然说：“好好好。奶奶吹！”
这下反应真出乎宋玄志的意料。
见瑶婆居然一改常态，能从瑶婆那得到仅有的关爱，宋玄志感动的闭上眼睛，等着那春风般的吹吹。
谁知道，人间温暖就没等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啊！”宋玄志只感觉额头被一原子弹爆过，被弹得又红又痛。
瑶婆就等他闭上眼之际，一个弹指弹到他脑门上，还没好气的说：“吹吹吹，吹你个大头鬼。恶不恶心？我就问你，恶不恶心？大老爷们的能有点阳刚气？就这点出息。”
叶赟在旁边像看闹剧般，眉开眼笑，露八齿，有点单纯。
宋玄志见被看笑话一样，气不过，假装恼羞成怒，‘凶狠’的指着叶赟，想吓唬他，“你！”
“你什么你啊。”不料被瑶婆拦截，“你就活该被打。要是正儿八经的，人家好端端的能打你吗？”
宋玄志说：“我只是想看看他身上的咒文罢了。”
瑶婆说：“不用审，你肯定就一脸图谋不轨加上捡破烂的外形，吓着他了。”
宋玄志从头到脚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打扮，衣冠整整、相貌堂堂，哪像捡破烂！
“哪有…我话才刚说完，他就一个劲的跑，跑得跟窜天猴似的，我能抓得找他吗？东躲西藏，怎么？十几岁高中生想跟我这社青重温躲猫猫呢？”
瑶婆说：“你也不能使那二流招数呀，爆人家衣服？哪学来的损招！”说完，护着叶赟在身边，走去大厅里坐。
叶赟就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见没必要争个输赢，宋玄志便不在这话题纠缠，“行。我一张嘴讲不赢你铁齿铜牙。”
见叶赟一直沉默不语，瑶婆也怪担心的，心里有什么憋屈，要哭要闹的都不是事！最怕就这样憋在心里，便说：“来，让奶奶好好看看叶子呢！”
叶子！
叶赟一听到‘叶子’两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一股久违的温流游走在血液中，使他一时间做不出反应。
这名字就只要他爷爷才会这样叫。
是一个亲昵，亲到只有家里人专属，无再者用此名唤他。
叶赟突然想起了爷爷……自从那晚，他就再也没见过老陶。连叶赟也变得模糊不清，过去的一个月里所接触的爷爷，是残影还是想象。
瑶婆端着叶赟的脸看，“哎呦，都瘦了。”
宋玄志翻了个白眼：“有事儿吗？横算纵算，也就过了十几个小时，我能把他怎么着啊？不到一天能让他瘦，怎么？靠切啊？再说了…他已经死了！清醒点，大姐。”
瑶婆一个雪梨塞住他的嘴：“你这张嘴啊！就特别让我糟心。巴不得拿线缝住你张嘴。只要你不说话，我不烧香拜佛，也能长命百岁。”
宋玄志跟瑶婆日常拌嘴。
这时，宋玄志最先注意到叶赟脸上的落寞，虽然那落寞只是一瞬间。就暗戳瑶婆的手，示意她留意叶赟。
瑶婆和小志二人，正盯着若有所思的叶赟。
叶赟抿了抿唇，也没打算再多想，回过神来一看，正被两个人死死紧盯，有点瘆人。
马上切换脸上表情，把那多余的悲情隐藏，露出一抹微笑，眨了眨那好看的桃花眼，试探的语气：“唔…你们这样望着我干嘛？”
听完叶赟的话，瑶婆和宋玄志不谋而合的望了一下对方，面面相觑。
明明方才他脸上还是难过，见被发现了，又故作一副想让人省心的样子。
“叶子，你是不是想家了？”瑶婆说。
“……“叶赟低下头，默不作声。
瑶婆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长篇大论的一碗热鸡汤。
其实这种死于意外，毫无准备就离开人世，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一年当中，来她这通灵的家属，十有八九都是这种案例。
“人生无常，过去就让它过去了，生后不闻生前事。”
“嗯。瑶婆这回总算没说错了！命这种东西没有准信，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就算有我师傅那本事，也做不到逆天命。所以…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宋玄志也一改那玩世不恭的口吻，跟着瑶婆的节奏，将鸡汤贯彻到底。
叶赟犹豫了很久，终于憋出个“可是…”来。
“可是什么啊。做鬼好得很，来！哥给你数数哈。”宋玄志伸出五指，逐个点数出来，“最低限度，你走路全靠飘，哪用搭什么公交啊，挤什么地铁。再者，看电影还用票嘛？想去哪就去哪好吗？如果可以，我都想去死一死。”
为了逗叶赟开心，小志又开始皮，拿起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你去！还死一死，跟你讲，要死这没人拉你。”瑶婆反应异常激烈，语气像是责备他没正经。
“我不开玩笑嘛，姐姐~”见瑶婆有点怒气，宋玄志就卖起了口乖，他心知，瑶婆只是在意他罢了。
“起来。”瑶婆嫌弃的甩开他的臭手，反过来，对叶子笑得甜滋滋，简直般若两人，“叶子乖，你爷爷虽然（化成灵蝶）……”还没说完，宋玄志猛地起身，在她把话说出来之前，抢先一步！
“等等！”
见小志猛地站起来，反应如此激烈，叶赟和瑶婆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疑惑不解。
神色如此紧张……叶赟似乎已经察觉到有点端倪，便问：“我爷爷怎么了？”
这个节骨眼上，不太好坦白老陶做的那些事，刚刚灌鸡汤灌了大半个小时，现在临门一脚讲错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情急之下，宋玄志大脑快速旋转，“你爷爷…额…他已经去转世了。我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吗？忘记了？嘻嘻…”
“我记得，你是跟我提过。但是，奶奶好像想说些什么。”
这皮球又踢回瑶婆。
瑶婆自己也一头雾水，她听的版本不是变成了灵蝶吗？怎么转世？云里雾里的望着宋玄志。
宋玄志发射着信号。
瑶婆见宋玄志疯狂眨眼暗示，大概是略懂一二，成功接收到那讯号。
“对。是去转世了！我刚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以为这臭小子没跟你说呢！”提到‘臭小子’这词，故意给宋玄志使了一个眼神，突然转了下半场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和…额…嗯！。”叶赟瞄了一眼宋玄志，由于昨晚的阴影，对他的印象好感全无，一时间竟喊不出口。
所以宋玄志现在都只配被叫‘额’！？连个全名儿都不带留。
既然他有自己处理情绪的方式，宋玄志她们也不愿多说什么，免得让他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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