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初紧赶慢赶,回到住处。
刚刚走出楼层拐角,只见杜优优席地坐在门口,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披头散发地蜷曲着,头深深埋在双膝与双手的合抱间。
正初感到一阵揪心,心中的芥蒂,还有曾经的诅咒发誓,顿时忘得一干二净。他抢过一步,屈膝蹲下,柔声轻唤道:“优优。”
听见一声“优优”,杜优优悲从中来,抬头睁开无神的双眼,泪水唰一下夺眶而出。她伸手一把搂住正初,委屈地哭诉道:“他们把我赶出来了,我不知道到哪儿去。”
正初搂住杜优优,把她抱起站直身子,用手抹尽一脸的泪,说:“不哭啦,不哭啦。都长这么大了,还哭!女孩子不能哭的,哭了就变丑啦。”
在正初的记忆里,看见杜优优哭,倒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哭,无非就是耍性子,是无理取闹,见她越是哭,正初越心烦。后来,杜优优依旧喜欢哭,一有事就哭,哭是她的拿手好戏。
只有这次不同,杜优优身上的娇蛮,早已消失不见,眼前均是凄楚可怜的模样,让正初感到怜惜无比。
杜优优紧紧地搂住正初的脖子不放,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抽泣着说不了话。正初打开房门,半搂半抱地把杜优优拥进屋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跟你爸爸妈妈吵架啦?”
话音刚落!杜优优一口叫住正初的肩膀,牙关像是抽筋一样,几乎连他的衬衣也将咬破了。
痛,是痛彻心扉的痛!痛,肌肤撕破的痛!
正初一声惊叫:“哎哟哇!我的吗呀!”吃痛的正初,条件反射般的,狠命推开杜优优,忍不住痛楚叫道:“你疯啦!”
也是正初手重,杜优优弹离正初,像一片飘落的报纸,不受重力控制,仰天倒地。却也巧,杜优优不偏不斜,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睁着一双眼睛,脸无表情地看着正初,痴痴傻傻地一动不动。
杜优优刚刚在家看着父母吵架,然后逐步升级到打架。屋内吵到屋外,屋外打到惊动邻居,邻居们探出房门看热闹,这样叫人难堪的场景,深深地印在杜优优的脑子里,且不停地浮现于眼前,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咬了正初一口。
令杜优优意想不到的是,被正初一把推开,自己仰天倒地,她的意识,此刻仍然停滞在家中父亲的矛盾中,一时难以自拔。被正初这么一推,一倒,混乱的意识,瞬间出现错位,似乎是被父亲打了一般。她痴痴傻傻地看着正初,其实是在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正初,还是父亲杜德祐。
正初弯手揉搓着自己的肩膀,嘴里哈着气,含糊不清地吼斥道:“你发什么神经?我又招你惹你啦?你咬人干吗?”
杜优优像是梦游一般,怔怔地看着正初,一听到正初的话,紊乱的意识终于拨乱反正,喃喃自语:“你他妈的也欺负我,都想甩了我。”
正初冤枉之极,再也忍不住了,心火升起,张开双手厉声质问道:“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谁欺负你啦?我听见你来了这里,就立即赶了回来,你还想怎么样?”
杜优优似乎醒悟了一点:“我还能怎么样?你们都讨厌我,恨不得我死了才开心。”
正初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悲哀自己算是撞见鬼了,便不再吼叫,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也不能咬人呀!就算是条狗,也不能随便说咬就咬嘛!”
杜优优无辜地问:“我咬你了吗?你骂我是狗?狗就可以随便被人家扫地出门了吗?”
正初彻底无语,猜想杜优优刚才咬自己,确实,也许,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气急用事。可正初对杜优优心里有了惧意,不敢靠近她,生怕她再下意识地咬人,犯不着趟着中枪,就坐上沙发的另一边,离她远远的,保持着一个人间隔的距离。
他揉了揉肩膀,肩膀湿漉漉的,越揉越痛。他抽回手一看,手心里有一掌的唾液,心头的火气直往头上冒。当他看了一眼杜优优,见她还是跌进沙发的样子,半天没有改变身姿,心中的那股气,不得不强压下去。
最终,他仅是气鼓鼓地说:“优优,你的脾气,可以改一改了,否则不要说是你父母,就是我看见你也害怕,谁敢与你在一起啊!”
杜优优的精神,说变就变,而且是立时就变:“你终于说出口了,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找机会,你就是一心想甩了我。”
直到这时,杜优优才恢复了神智。正初反而见怪不怪了,懒得搭理她。冷冷地说道:“随你怎么想了。我不知道你与你家里人发生了什么事,我今天赶回来,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杜优优一听,心头厌恶正初的态度,便开始撒泼,她移过身体,靠近正初。
正初一见,惊恐地躲开,站了起来。
杜优优仰头,紧绷着脸嘶吼道:“我要你教训?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正初简直难以置信,杜优优一会可以哭得痛心疾首,叫人垂怜;一会就脸色狰狞,眼露凶光,心态叫人难以捉摸。
他看着不可理喻的杜优优,便咬着牙说:“你是活该被赶出家门,你拿面镜子照照,你现在还想不想人。就是一条疯狗,就知道咬人。算我倒霉,碰见了你,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杜优优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正初,你今天就骂我疯狗来着。你们都串通好了来欺负我,我今天就随了你们的心愿,我发誓再也不会来麻烦你啦。你们既然都这么嫌弃我,那好,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
杜优优话音刚落,已经腾身站起,一个箭步冲到窗口,就想跳出窗外。
正初怎么也没有想到,杜优优会当真跳楼。
尽管正初心里对杜优优是有爱、有恨、有怜,是一种难以言传、难以取舍的感情,但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看杜优优的举动,不像是吓唬人的跳楼。
万一,杜优优今天在这里跳了楼,她一命呜呼,自己也难逃干系,终究是一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这样的想法,正初一闪而过。
他不敢多想,也没时间多想,立即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杜优优,紧张而又不知所措地说:“优优,你干嘛呀!”
“你放手,让我死,我死了,你们都开心了。”杜优优的死心,貌似很坚决。
正初害怕,使劲推开,并说:“不能咬我!”
杜优优的泪,哗啦哗啦一串,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咬你。”
此时此刻,“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融化钢铁的温度,也是春风吹开鲜花温床。
“可你刚才咬了这么重,咬痛我了。”正初松了口气,放胆让杜优优抱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正初,我心里好难过。”
“好了好了,谁都可能与家里人吵吵闹闹的,过一会就好了。”
正初想到这里,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前所未有的砸了砸嘴巴,心中的味道,五味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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