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摇已再无心思去捕获刘意,此刻他全身心沉浸于这一场决战之中。
这尚且是他自习武以来,首次与人的较量。虽然最初只能靠气机感应才可跟上对方的招数,但随着两者的交手,纪摇渐渐地磨合了实战经验,从生疏直到娴熟,从被动防守到可开展凌厉攻势。
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之间都兼具莫测的变化,与迅猛的精进。
纪摇手中长剑划过雨幕,剑刃间蕴含着将微不可察的雨滴一分为二的锋芒,凌然剑势带起气浪将雨幕两断,一时间,任何滂沱大雨都无法涉足两人的战场。
而这空劈的一剑,却与纪摇接下来要使的招式休戚相关。
纪摇趁机用空闲的左手,探出一招天山折梅手。
且说这天山折梅手的功夫,虽只有六路,但包含各类武学精义,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等诸般兵刃的绝招,招式奇妙,变化繁复,且随着武功越高,见识越多,可将天下招数武功,皆自行化这六路折梅手中。
况且纪摇发觉,这天山折梅手对于他自身而言,简直如量身定做一般,先天真气感应神妙的特性,可轻易察觉敌手招数的破绽弱点,便可将这变化莫测的六路折梅手,使得更得心应手。
适才空劈的一剑,正生出潮涌的真气,涟漪般往四方扩散,随即产生微妙的气机感应。
而纪摇便通过这道感应,出乎天然地以左手使出折梅手中的擒拿法,凌空运劲点中鲁鳌手腕的经脉要穴。
此般能耐,在天下人间亦是屈指可数。
鲁鳌运起身法脱离攻势,内息紊乱,险些将剑脱手而出的右手,更是颤抖不已。
本想以多年刺杀经历磨练出的鬼魅身法,一面游走一面拖住对方,没想到结果却是自己几乎被对方击溃。
鲁鳌如何也没能想明白,一个人怎可进步若斯?
想他在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得此田地,竟被一个比他不知年轻多少的人,轻而易举地逼入绝境。天意是何等不公?
不过,念及此处,鲁鳌眼神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倏地往后大步撤退,长笑一声:“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此番也插翅难逃。如今大军铁骑重重包围,定叫你命丧黄泉。”
此时,纪摇的视线也投向周围的幽森密林处,百余名配有强弩长箭的楚国士卒密密麻麻地从两边的林间涌现,纪摇身后也有数百轻骑兵在径直冲来的路上。
一边的去路已被鲁鳌挡住,其它三面皆有重重大军,看似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纪摇丝毫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动作。
这一幕,他似早有预料。
普通步兵对江湖好手而言,确实威胁甚小,但恰是骑兵和弓箭手,对江湖人士的针对性极强,武功再高也不容将其轻视。尤其是弓箭手,一旦组成强弩大阵,箭雨密集齐射而来,天下顶尖高手都得避之锋芒。若由大军占取先机,形成了密实的包围圈,即使诸子百家中的大家掌教亲临,除非能使“梦蝶之遁”那般亦幻亦真的移形换位之法,否则最多也只能不断地被消耗体力,极难脱身而逃。
——不过,那是部署严密,且在四周平坦宽阔之处作战的结果。
纪摇自负如今的他绝无可能将整支铁骑大军尽数歼灭,但若是在尚未成型的包围网中突围,或是在乱军中取敌将性命,或许并非难事。
纪摇微微耸肩,说道:“仅有数百士卒,便断定能取我性命?”
鲁鳌冷哼一声:“倒要看你有何本事!”
纪摇仍是那副潇潇洒洒的模样,这在鲁鳌看来正是装腔作势,随即鲁鳌命令埋伏到丛林中的士兵发号施令:“弓箭手,射箭——!”
百余名弓箭手在同一时刻搭起利箭,拉起强弓。鲁鳌同时让轻骑兵队伍蓄势待发。
纪摇见此竟还游刃有余,心神倏然进入了古井不波的超然心境。自从今日练成先天真气,纪摇的精神境界便已不是寻常武功高手所能比拟的。
在这紧急时刻,心头竟如灵光乍现,突发奇想地将几种招式合而为一,值此之际,竟妙手偶得一绝妙剑术。
这时,漫天箭雨同时化作一阵猛烈的攻势,铺天盖地而来。
面对这看似岌岌可危的一幕,纪摇细声慢语地兀自笑道:“也好,教你见识一下我这一招。此剑取名为‘青天绝云’,正是来自庄周《逍遥游》的‘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此时,箭雨的猛攻已至头顶,纪摇将任何体力真气的流失置于脑后,将护体真气遍布全身周围。箭雨尚未及身便被哐当作响地一阵弹开,往四处飞射。
不过应对如此猛烈的攻势,纪摇真气和体力皆耗费庞大,面色稍稍涨红。
鲁鳌也绝没料到纪摇竟有这种对付密集攻势的手段。
在第二阵箭雨的猛攻和骑兵冲锋到来之前,纪摇轻身往前飘去,真气流转于龙渊剑上,整柄剑脱手激射而去,剑身紫气四溢,竟在半空依循一道气盛浩然的弧线,如行云流水般,从数丈外拐弯袭去。
这一剑招,是纪摇反其道而行,将本身可以融汇天下招式的天山折梅手,反过来糅合融入道家剑法之中而成的。它所具备了变化莫测之道,更是兼备从战神图录获得的感悟,即使是首次出手,也可料知它定具惊世骇俗的莫大威力。
鲁鳌定睛瞧着纪摇这招“青天绝云”的进攻方向,竟突然发觉浑身被这道惊人的剑气锁紧笼罩,料想作出任何躲避逃跑的举动都会被这道剑光追及,并且击溃。
这令他除了硬拼这一剑外,再无他法。但以传说中龙渊的剑锋,再加上这道令人叹为观止的“以气御剑”绝技,又岂能迎击得了?
不容他想,剑光已至,鲁鳌抬剑抵挡,却只听到铿锵一声,他的利剑从中间断为两截。但纪摇这一剑的轨迹也因此被勉力扭转,而剑气只是侧身掠过地面,便将地面划出丈余长的浅坑。
鲁鳌虎躯剧震,速速后撤几步,右手由于经脉和肌腱皆被笼罩的剑气所伤,此时耷拉着一动不动,血流不止。
纪摇轻笑一声,以气机牵引迅速将剑收回,轻身几步跃到林边,同时将剑收回鞘内,用剑鞘的一端一挑,便让搁置的行李和剑盒回到手中。
这时,第二波箭雨才堪堪袭来,纪摇不退反进,用剑盒加以旋转,阻挡了大部分箭雨。
纪摇跃到林边,掌风拂过,将一个大树凌空拍断,并将这重达数千斤的大树向弓箭手阵地掷去,惊得众人仓惶逃窜。
鲁鳌此时受伤已重,却气急败坏地向在士兵们喊道:“快,快射箭——投矛——”
一旦纪摇跨入林间,大军再也无法阻拦他,骑兵在这时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让持矛的骑兵投掷手中兵器。
身后又是一阵夹带长矛的箭雨攻来,但纪摇已用轻功步入密林之中。
数百楚国大军束手无策,只听闻密林中传来一阵长笑,适南而去,愈飘愈远,只待片刻,声音源头便已在里许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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