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村，人口少，位置偏，周围群山环绕，大多也不过百米高可山势很险，往外走只有绕一个小山坡才走的安稳，要到镇上去来回得一个时辰左右。
靠着大山的一座偏宅里，门槛处有个老大爷头抵着墙，双膝跪地，嘴里叼着根旱烟杆呼噜噜的吐着血沫。
院门被猛烈的撞击着，只有院子里几只鸡扑腾着翅膀四下逃窜。几户人家养的鸡犬都闹腾了起来，一时间村里各处鸡鸣狗跳，几个佝偻的身影缓缓在村道上挪着步子对此置若罔闻。
院子里王天眼神失光的坐在水缸里感受着一下又一下的冲击，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不禁绝望的想到如果昏迷过去被杀掉会不会不疼啊。
微微的动了动身体转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双手在缸底摸索着，没一会王天就眼前一亮捧出一颗非常圆的鹅卵石，爱惜的把它揣入领口旁的小荷包中，咬了咬牙站起身，没错，既然他会变成这样，那么他还得试试找到李依，真正的李依。
握了握粉拳他明白得想办法了就像去年年底有两周里变着花样激励自己别因为饿而漏出马脚，不然他就会觉得在李依面前出丑了啊，像一只咕咕叫的大母鸡一样。
可惜外面的攻势没给他面子duang的一下差点给他晃出去。
这间石瓦房，他祖父小时住着什么样子，住到现在除了变得更破旧没什么两样，典型的砖混尖顶结构屋檐离地距离也就两米半，望着房顶，王天咧了咧嘴角。
瘫倒在地上动不了身，平日里欢脱爱撒欢的小狗蛋没了精神气，一下下的挺着下巴嘴角处不停的有血溢出，眼球忍不住的往上翻去，黝黑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了病态的潮红，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小孩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出来，四肢小幅度摆动着，吃劲的往肺里吸气，血溪在脑袋下流淌积成了小潭，狗蛋眼角流下两排血泪。
这是村里的公道，一条铺着许多碎石的泥地小路，昨天他还在这里挖出了一条超大的蚯蚓呢，这会儿被鲜血浸泡后，龟裂的干泥逐渐泛起了光泽，失去生气的小身体跌跌撞撞的又站了起来，沿着路往村里蹒跚走去。
一声哭喊在不远处响起，滞了滞身形，略有偏移的改变了走动方向。
顺着梯子王天轻手轻脚的站在了瓦片上，一阵清风拂过，他冷的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这时已是秋分时节。
化作少女的小伙打着颤，目光犹豫的看着猛烈晃动的水缸，脸颊早已飞上了两抹红晕，一番天人作战后仍是坚持着把梯子给收上了屋顶放弃了回去拿衣服的想法。
天色瞧着是渐渐晚去，环境也冷了下来，可王天明白，这会儿至多不过中午，至于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天上那条巨缝导致的吧。
不愿多想，王天开始仔细的四下打量起来，可眼前一幕幕景象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后撤了两步脸色霎时白透，害怕的惊叫后，差点没站住身体给滚下去。
村里上上下下加起来几十人，除了他和李依，就没什么年轻辈的了。
村口巷尾各处小道上人影错错，零零散散几十个缓缓都在往这儿靠近，近前，是一幅幅熟悉的苍老面孔往日的和蔼朴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暴戾的神态与透着渴望的眼神，让他感到了以前被疯狗盯上的那种恐惧感。
人群里，几个娇小的身影没有再调皮，个个都缺胳膊少腿的聚在王天门前的泥地上，尤其有一个破开了肚子拖着粉红肠子的泥娃娃眼眶大睁白眸透血，丝毫没有在意的从村口一路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浑身是血的狗蛋。
王天蜷缩起身子，伏在屋顶一眼也不敢多看，先前聚起来的些许胆子再次给吓的粉碎，他认识他们，像门口占得地利的李妈便是他的邻居，她的女儿李依，他更是了解。
瓦片有些潮湿，入秋后屋顶上稀稀拉拉的长了一层苔藓，头部传来的凉意浑然不觉，王天牙齿打着颤，伏在屋顶上抱头痛哭。
过去平淡的情形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少有哭泣的他想起了祖父走前的一天，破天荒的带着他上了次馆子明明病的下了不床，那天吃了什么记不得了，后来抽空绕路去那看看时也认不清是哪家了，只记得那晚吹灯前他祖父很开怀的笑着说，有钱了你得自己多去吃两趟，多看点多见点，你妈老汉就是见识少了，才……嗯多的也不说了，睡吧。
之后，老人就一直没醒过来。
后事基本是村长帮着安排的，虽然他很小就会做饭会砍柴还知道在哪里打水连爷爷吃的几味中药他都认得出来。
爷爷没攒下什么钱，早年教书还落下了一身病，嗓子一直哑着，有肩周炎干不了什么重活，吃着低保勉强糊着两张嘴，更别提他刚来时还很调皮，刁过嘴。
磕磕绊绊一路走来，那一天他站在雨幕中一个人看着躺进地里的爷爷，爷爷之前告诉他那是天经地义的，谁都有份让他别在意，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哭。
好在李妈和李依一直陪着他让他稳下了心，葬礼上虽然来了很多人甚至是没听过名字的远亲都来了，可王天觉得他们都空洞洞的，笑也是哭也是。
现在，听着下面许多熟人低声嘶吼跟红眼饿兽般，再想起李妈那副恐怖的姿态，时隔多年，王天再一次感受到了绝对的孤独感，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凤尾村。
楼下的村民们在听到声音后全都沸腾了起来，个个都癫狂的拱着墙壁，几个小不点被挤倒在地身体像块破布被踩来踩去，却也昂着头朝门内嘶吼着匍匐前行。
王天被这震天响的咆哮声给吓住了，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泪水，捂着耳朵把头紧紧埋入双腿，哽咽着慢慢止了声，他看不见的是，久未修缮的土墙多处裂开了缝，水缸后面插着的几块木板摇摇欲坠。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十二点铃声叮铃铃从身下屋子里传出，此时应是炊烟生起时，太阳却早早的下了班迅速的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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