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四点，程皓远从梦中醒来，一片黑暗当中，看到阳台上的一点猩红，比起三年前的身影，高了，也瘦了。
郑之望只是瞥了一眼，继续抽着烟。
程皓远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越过躺在地上熟睡的庄景，坐到他身旁的木椅上。“天也快亮了。”
“是啊！”
黑暗之后会有朝阳，而我们背后的却是深渊。
时间回到七年前
找工作不顺心，天空刚才还飘完小雨，程皓远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大街上，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半了，该是饭点了，小妹应该已经做好了饭菜了。
走了不到十米，在巷口的角落里蹲着一个男子抱着头，身子还在颤颤发抖，看起来很痛苦。
他心里想着：还是少管闲事的比较好。匆匆绕过他的身边，回头看了几眼，良心终究不允许程皓远那么做，三步一回头的看着这位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询问，程皓远问了好几句，那人也不理他，跟旁边路过的人指着抱头的男生提了个醒，“这里好像有人快要晕倒了。”路人并没有过多的好心去扶他，都在匆匆的赶路。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忽然紧紧抓住程皓远的手臂，很用力，嘴唇泛白，两眼无神，头发已经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在喷泉底下有水不小心洒在了男生身上。
程皓远叫他先放手，“你还能走吗？树丛边有石凳。”他没有放，还把程皓远的手臂给掐红了。
程皓远扶着他去广场的石凳长椅上坐着。
“你要不要去医院？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啊！”
男子依旧是低着头，帽子挡住了他的面容。“给我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虚弱，程皓远看到了他捂住的腹部有血溢出，跟黑色衣服黏在了一起，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去医院吧！你流了很多血。”
“我有苦衷，你带我去个人少的地方。”
·
程皓远找了条附近工地巷子里的民租饭，房子很简陋，只有一张床跟一张桌子。“还在流血处理一下吧！”
“谢谢了！”男子扶着墙壁的艰难的走到床边，躺下。
程皓远呆呆的看着，有些后悔了，这人要是死了，警察会不会找上自己来，来的路口还有监控。
“你不会死吧！”
“不会。”
“我叫个医生来给你包扎一下。”
“嗯。”
程皓远问房东附近有没有医务室，能上门来的。
房东看着程皓远一幅面善的样子，放松了警惕，“出门，巷子口，右转五百米有医务室。”
“谢谢大姐。”
房东大姐垫脚朝屋里看了看才转身离开，摇了摇头，这样的年轻人自己见过太多了，还是少管闲事。
留给医生给他包扎，本着好心做到底，又转身出去，好一会，才提着一瓶酸奶跟一份饭回来。
回到出租屋，男生已经站起来朝程皓远缓缓走了过来，呆呆的注视着前方。还是依旧捂住肚子，上半身的腰腹被缠满了绷带，“刚刚一睁眼，我还以为你走了。”接过程皓远带回来的粥，两手捧着饭低头吃着。
程皓远对他说道：“这天看着也快下雨了，我就先回去了。”想起自己今天也是一天的不顺利，在外游荡了好半天，工作没找到，还遇到个陌生人，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好人。
“你下次要是不舒服去人多的地方，你要是倒在了角落里，还有箱子挡着，都没人救你了。”本还郁闷的心情通过做好事也就明朗了一些，得到了些许心里慰藉。
“谢谢你的帮助。”道完谢又拍了拍自己裤子上蹭的灰。把吃完的饭已经被他轻轻的放在了脚边，大口的灌了几口酸奶，缓过来又道了谢“谢谢你，饭钱多少，给钱给你。”
程皓远摆摆手，说道，“就当我请你的。”
天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屋外也响起了汽车刹车的声音，特别刺耳。
两人不约而同往窗户外看了一眼,不是程皓远的认识的车子，他看向床上的男子的时候，“你认识的？”
车子但是看着挺贵的，上面下来了一位带着墨镜的西装男，快步走着，是朝着他们出租屋的这个方向。
程皓远赶紧回头，“真是你认识的人吧！”
男子点点头，“是的，我叫郑之望。你记下我电话，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以表感谢。”
程皓远摇头，然后起身去开门。”
“郑之望，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庄景潇洒的取下自己的墨镜，把手上的衣服袋子递给他，“得走了。”
程皓远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出去买药的时候郑之望叫他给这个人打电话就是眼前这个叫庄景的人。
“是你啊，小兄弟。”掏出五百块钱，”谢谢你啊，实在是麻烦你了。”
程皓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又听到庄景慢悠悠的说道，“你多大了？还在读书吗？看你的年级还不是很大。果然现在新一代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胜一点。”
听他说话的语气，程皓远猜测他应该有三十多了。
“我十九，没读书了。”程皓远没考上大学，十八岁的时候就出来打工了。跟着干了包工头干了两年，工地拿不出工资，工队就解散了，结了工资的程皓远立马给自己的妹妹补交了学费。
出来工作两年，除了挣了点小钱，去拳馆当打手也挣了不少钱，还练就了一生的腱子肉，对于衣服底下的八块腹肌，程皓远还是比较自豪的。
庄景按按他的肩膀，“挺强壮的，好好练。”
“天黑了，走吧！”郑之望已经换好了衣服，取下了帽子，戴上了墨镜。跟刚刚穿着黑色卫衣的郑之望差别很大，程皓远看着自己的白T恤跟帆布鞋，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墙角退了退。
城市的霓虹灯开始亮起，把黑天照得万丈光芒。
程皓远先他们离开一步，小妹程筱筱的电话一直在催。
出门把那件沾满血的外套给脱掉了，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刚刚给妹妹发回去的信息已经回了，“有事，还在回家路上。”
晚上九点，昏黄色的路灯一闪一闪的亮着，路灯柱子下，程筱筱抱着手臂，看到程皓远从小车上下来，程皓远下车也看到了路灯下的程筱筱，“怎么在这边啊等。”
“哥，你打车回来的？”
程皓远大概的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拉着程筱筱往家里走，“晚上还出来等，一个人多不安全，保安都没有。”
“我怕你出什么事情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程筱筱看到程皓远回来的那一刻，才放下自己的提心吊胆。
等家人平安归来，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也是默契。
程皓远跟程筱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想来也没有哪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能跟两人处得如此融洽。
父母在他们读初中的时候匆匆离开人世了，一场车祸，带走了三个人的生命，以及程皓远跟程筱筱的所有理想与期望。
之后的日子，程皓远担当哥哥的身份，把程筱筱从出租屋里接了回来，对着已经哭得嗓子哑了的小妹说“我们以后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程筱筱永远都记得，十三岁的她，跟着电视机学了几道菜，当天晚上就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爸妈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期待着他们的笑容与夸奖。
意外永远都会先来。
顶着冷风，等着家人能平安归来，程筱筱心里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甜甜的叫了声哥。
程皓远明了她的意思，握着程筱筱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暖会手。”
两人都是满足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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