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人猛地从椅背上惊坐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宁仇司。
额头因为表情太过夸张而叠出一层层抬头纹，用力握着拐杖的手指略微泛白，屋子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半晌，老人才闭上眼睛缓缓靠在椅背上。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躲不掉的，这都是命。但冥冥之中居然安排你们提前碰上了，怕是事情出现了变数啊。”
老人用枯如树皮的手慢慢的顺着胡子，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半条筋的夏烨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转头担忧的看着坐在边上的宁仇司。
对于是孤儿的他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师傅和宁仇司，哪怕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你们两个人最大的使命就是一定要护她周全，赶在那个老家伙出现之前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后天周六把她带过来吧。”老人说完便拄着拐杖起身朝楼上走去。
“哎，悲惨呐。”夏烨故作轻松的调侃宁仇司，假装用手指抹了抹眼泪，眼睛却透过指缝偷瞄宁仇司。
宁仇司瞥了一眼夏烨，看他那副硬汉脸却在一本正经娘娘腔的样子觉着有些好笑，起身走到厨房拿出四瓶百威丢给夏烨。
“走，去阳台喝一杯。”宁仇司压底声音，指了指阳台。
夏烨看着怀里的酒惊讶的嘴巴张成了椭圆形，激动得抱着酒小跑到阳台，刚把酒放下又转身跑回屋里，宁仇司疑惑的看着夏烨的背影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抽着了。
磨蹭了一会夏烨挺着个鼓囊囊的大肚子蹑手蹑脚的挪到阳台，将“大肚子”搁在桌子上掀开衣服，一堆薯片、瓜子、鸡爪、辣条掉出来。
“卧槽，你居然背着我藏私货！”
宁仇司瞪眼的看着夏烨，夏烨立马伸手捂住了宁仇司的嘴巴。
“嘘！哎呦给老头听见那可不得了了啦，你不也藏了酒了吗。”夏烨贼头贼脑盯着楼梯，确认楼上没有动静才将手放了下来。
宁仇司翻了个白眼，拿着酒一屁股坐在边上的藤椅上，单手拉开酒环仰头闷了一口。
“还别说，老头子选的地方挺不错，也不枉我陪他走断腿了，以前我可没少受苦啊。”
“哼，多亏老头子了，不然啊...哎。”夏烨靠在阳台边，背影看着似乎有些落寞。
（十二年前）
“师傅，咱们还要走哪啊，我都走累了。”
满头大汗还有些肉肉的小胖子将背上差不多有他一半高的旅行包卸下无力的蹲靠在墙边。
“城市人太多，我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看来在这里是白费力气啊。”
老人掏出兜里的翻盖摩托罗拉看了眼时间，又将手机放回兜里。
“4点了，我看这后头有座山，去那碰碰运气，赶紧起来，再过几个钟头天就黑了。”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眼神一狠，像老鹰捕食猎物一样速度极快的抓住背后伸过来的手，扭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甩将身后的人甩到跟前。
“啊，松开，疼！”一个衣衫褴褛又骨瘦嶙峋，皮肤黢黑的小男孩发出一声惨叫，面目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狰狞，看着老人的眼神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
老人见状是个小毛孩，如同钳子一般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紧皱眉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小小年纪，你学什么不好，你非得去学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看你年纪小还有机会改正，走跟我去警察局。”
说着老人就扯着小孩的胳膊打算去警局。
“师傅，他也没偷到东西，要不然算了吧。”
一直蹲在墙角的小胖子眼看师傅真的要把小男孩送去警察局，急忙背着包站起来，拉着老人的衣角哀求着。
老人让小胖子别多管闲事，一扭头目光正好落在了小胖子背上的背包，背包里似乎有东西不停地闪着绿光，那是捕灵壶发出来的光！
难道这孩子是.......
老人心头为之一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就在老人喜出望外的时候，男孩猛地挣脱开老人的手，飞快的奔向马路对面。
老人立即反应过来，环腰抱住小胖子就追了上去，无奈马路上来往车辆太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孩窜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
必须要找到他！
老人看着不断涌过来的车流，挥手截住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跟上左边那个银色面包车。”
“不是吧大叔，年纪这么大了不去公园和老太太跳跳舞下下棋，居然还带着孙子学影视片搞追踪，难道是老伴和人跑了啊？”
肥胖还有些秃顶的中年司机阴阳怪气得看着师傅和小胖子，笑起来漏出一口让人作呕的大黄牙，牙缝里还粘着绿油油的菜叶子和辣椒片，语气间藏不住的嘲讽。
“不想惹麻烦的话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再敢耍点滑头试试。”老人紧盯着前方那辆银色面包车口中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秃顶司机接触过的人不少也算是老江湖了，一下子听出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一路跟着银色面包车开了四十分钟左右，大多都是在山路上绕圈，翻过山头终于看到了几户人家。
“这是哪？”
“这里是铭山，已经是阳城市的边缘了，我在阳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这山沟沟里居然有个村子。”
老人见面包车驶进了村口，付了钱就在路边下车，拎起小胖子躲在村外的草堆里观察村子内部。
这个村子很小，更像是个部落，只有几间土和石头堆砌的屋子，中间有一个空旷的场地，摆着一张大石桌和几条塑料板凳，所有屋子围绕着这个场地形成一个圈，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银色面包车停在了最大的那间土屋门口，车门拉动，首先被推下来八个瘦弱的孩子，有些断手，有的断腿。
接着一个头顶黄毛穿着豆豆鞋的花腿男从驾驶座跳下来，走到后面扶着一个长相极其美艳还怀有身孕的女人下了车，女人的肚子不是很大，看着才三四个月的样子，但是却很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女人下车后一个脑袋从车里鬼鬼祟祟的探出，见到女人进了土屋才从车上下来。
“这娘们真他娘的彪，骂起来跟开炮似的，老子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早把她甩了。”
独眼壮汉伸手从裤兜掏出一包雄狮，抽出一根丢给花腿。
“靠，什么鸟烟这么难抽，狗娘养的把老子的钱管的死死的，一点零花钱都不给，害的老子只能抽这5块钱一包的。”独眼壮汉满脸嫌弃的把烟扔在地上，用脚尖拧了拧。
花腿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一下，走到独眼壮汉身旁。
“老大，要不然趁着大嫂现在在屋里，我去把小屁孩们偷的钱搜点过来？”
独眼壮汉并没有作答，花腿一见他纠结的模样立马在一旁煽风点火：“呐，你看站在那边的叫阿黑，这么多小屁孩就属他最机灵，每次都能偷过来几大千。拿个几百块钱的无所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透露出半个字的。”
“既然这样，那好吧，事情做得干净利索点！”
得到独眼壮汉的同意，花腿男兴奋的搓着手走向男孩，揪住男孩的头发就往老人和小胖子躲藏的方向走来。
老人把手压在小胖子的肩膀上使了使力，示意他别出声。
“小叫花子，偷来的东西呢？”
男孩头低着，从破裤子里的暗兜掏出了一个女式迷你钱包和一堆散的人民币，又蹲下把左边的鞋子脱了从鞋垫子中抽出六张百元大钞，小心翼翼地捧着钱递给花腿，双手因为害怕而有些微微发抖。
花腿男看见有红色的钞票立马两眼冒金光一把将钱抓了过来，哼着小曲开始数，所有钱加起来总共是一千零五十六。
花腿男把烟斜着叼在嘴里笑眯眯地抽出四张一百藏进了自己的内裤夹层里，又抽出一张一百和两张五十还有几张十块、二十块攥在手中，剩余的塞回给了小男孩。
“阿黑，咱凭良心，你牛哥平时待你如何？”
花腿男蹲在地上高兴地伸手拍拍小男孩的脸，男孩没有回答，厌恶的别开脸去。
花腿男收起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毒辣，然后站起身缩着腮帮子猛吸了一口烟，捏着剩余一节未燃尽的烟头用力摁在男孩的胳膊上，男孩浑身一颤死死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
“这件事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怎么做吧，最好给我老实点！”
花腿男从屁兜里摸出了一个类似吊坠的东西，在手指间摩挲把玩着，那是一块只有半截的小铁牌，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男孩似乎很紧张这块铁牌，连忙点头答应，花腿男看着眼前男孩的反应得意的把吊坠收了起来大摇大摆走了。
“看来这里是拐卖儿童的老巢，真是可怜了这帮孩子！”
老人愤怒得攥紧拳头，胳膊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在就刚才男孩被施虐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就出手了。
大致摸清了内部形势，老人掏出手机正打算报警时，突然耳朵一动听见有车子正朝着这里开来，又来了一辆款式相同的银色面包车。
果然从车上下来的还是一群有着残废的孩子接着是开车的胖子和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最后下车的是个寸头刀疤脸，脸上丑陋的刀疤让人触目惊心。
他身后的座椅上还躺着一个大约六岁的孩子，手腕和脚腕被绳索捆绑着口中塞着白布，人已经昏了过去，两颊上还有紫红色的掌印满脸挂满泪痕。
“大哥，我回来了。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阿杰去我屋头抬箱酒来。”
叫阿杰的胖子小跑着进了屋，刀疤脸从车上拎出来一个全家桶和满满一袋子汉堡还有一份给女人的便当摆在石桌上，招呼着其他人准备开饭。
花腿男坐在凳子上，手里拎着一袋白面馒头，像是逗狗一样掰成一块块丢向那群孩子们，看着孩子们因为饥饿而疯狂的样子，花腿男居然在丧心病狂的大笑。
坐在石桌上的有八个人，五男一女，其中独眼壮汉和刀疤脸看样子应该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老人偷偷拨通了警方的号码，把位置和情况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天逐渐黑了，隐隐约约能看见月亮的影子，石桌上的男女也已经酒足饭饱，女人招了招手，蹲在角落的孩子们得到了女人的指令走到石桌前开始有序的站成两队开始上缴“战利品”。
一队是手脚健全，靠着偷盗赚钱，另一队是因为手脚不灵活不适合偷盗或者是老反抗想着逃跑的都被打成残废，靠乞讨赚人同情。
“哟，妞妞今天赚的这么多，姐姐奖励你一个鸡翅膀。”
叫妞妞的女孩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平常靠着乞讨骗到的钱很有限，通常人们丢的只是一两块钱，多的也就十块左右，今天却拿出一张一百放在桌上。
女人高兴的站起来拿起桌上啃剩下一半的鸡翅放在了妞妞的手里，妞妞捧着鸡翅还没吃就被身后瘦的像猴一样的小男孩抢走了，女人也不管，又坐了回去。
很快轮到了男孩，男孩把剩下不多的钱都放在了桌子上，女人刚才还含笑的嘴角瞬间阴沉下来。
“怎么才只有这么点，以前你很能干的，是不是偷懒了？还是你，自己藏起来了？”
女人目光阴鸷的看着阿黑，阿黑有些害怕，眼神不自觉的看向花腿男。
一边的花腿男怕男孩靠不住会事情败露急忙插嘴：“这小子，我看是故意想引起别人注意，以前从来没失手过，今天居然让一个死老头子抓住了。”
“哦？是吗,阿彪，这小子交给你了，一边去一边去，闹心。”
“我会让他吃点苦头的。”
那个壮硕的男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身走进土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捆麻绳和一条竹鞭、一包细盐，缓缓地走向阿黑，犹如死神一般。
老人在地上抓起几枚石子，打算冲出去救人，这时老人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老人家，我们已经在半山腰上了，距离你的位置只有十...”
老人没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将手机塞到了小胖子手里。
“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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