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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与谁同 第二章 奚落先生,天选开赛

小说:知与谁同  作者:牧童数星星  回目录  举报

第三次,笛声依旧,景物依旧,问话依旧,吴盼道终于大着胆子,挺起腰杆,手在嘴边卷成喇叭型,一个“喂”字没等喊出来。一个不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关关…你个…雎…那个…鸠啊,走你。”李经邪恶的声音和使尽全力的一脚让吴盼道终生难忘。

我该是白衣折扇,你该是衣裙翩翩,你我才子佳人执手相看,可是……吴盼道在空中不敢多做犹豫,迅速一手曲在脑后,一手曲在胸前,720度转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自认为最完美的抛物线,只为了落水也能保持优雅的姿态。怎奈作为一个书生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偌大的水花不是蛟龙出海,更像是野猪跳河。撑着竹篙的少女赶紧清理云鬓,抵挡一二水珠。

动了,动了,就在此时白纱的主人动了:“咦——这是弄啥嘞,划船划出头野猪跳河,通是倒霉!”水中吴盼道听不到声音,见浪生船摇顿时激动万分,双脚一蹬,刚从水面露出头,白衣、竹笛都还在,除了这些还有惊喜的连鬓络腮胡子,一巴掌宽护心毛,只差一寸就跟他来上个亲密接触:“小哥儿,是恁给野猪撵到河里去嘞?”

吴盼道面如死灰,瘦削的脸不知道是冻还是吓,一阵青一阵白,双脚不再向上滑,任由水面盖过头颅。李经隔着几丈远都听得见水下杀猪般的嚎叫:“盼道兄,哈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这伊人,曰~~~哈哈哈……”

“喂——兄台!”李经装出急切的样子,拧紧了眉毛,皱着鼻子,冲着船上的黑大个喊道:“一定得救救我这兄长啊!看在,看在什么呢?哦对,就看在你们那么多次梦中相见,共度愉快时光的份上。”

有李经这么个同窗,是吴盼道的不幸,吴盼道一直这么觉着。但他永远不会料到,有一天,自己能跟李经成为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也许他们的友谊,源自于柯克柯夫子到来。

“鄙人姓柯,教授诸位对联。”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古玉色的簪子似乎有无数个小抓手,能把头上所有的头发束在一起。刀砍斧凿的脸上留下许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承受的皱纹,瘦削的鼻子撑起了明显已经成为负担的大眼睛,眼白本来就远多于黑眼珠,偏偏又天生喜欢向上翻着,像是所有人欠了他十两银子。

好巧不巧,吴盼道的马车坏在了路上,尽管为了不迟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入书院时柯夫子正好说道对联的“联”字,话音一下子急转直下,摔在地上,来了个粉身碎骨。

“学生大胆!”

或许从打娘胎里出来开始,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敢他的课上迟到,柯夫子上翻的眼神儿越来越剧烈。全体同学屏住了呼吸,因为缺少氧气,全部双眼突出,有其师必有其徒也许正出于此。

当然眼睛突出的人群中,并不包含李经。早晨的第一堂课睡觉,是李经的惯例,睡觉当然不能双眼突出,能突出的,只有那双拔下来能做成一副麻将,剩下的还能做成一副象棋的大板牙。

同桌张扬,听着李经能卷我屋上三重茅的呼哈呼哈,看着李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哈喇子,一对金鱼眼飞快的转了又转:“李经,李经,夫子喊你对对子。”蚊子小的声音当然叫不醒李经,主要依靠着两个指甲精准地叼住大腿内侧的肉之后,酣畅淋漓的那一拧。

柯夫子正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很慢,戒尺却握得很紧。破风声、敲桌声、柯夫子后槽牙的摩擦声,声声入耳:“学生大胆!!!”

“夫子小心。”气氛紧张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有人敢说话,还敢对对子,这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的节奏。

“何人大胆插言?”柯夫子的声音低沉到极点,正值七月,坐在前排的同窗却分明看到了从柯夫子嘴里冒出的冰冰的寒气,两耳窜出的青烟。

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从人群中滴溜溜的钻了出来,两颗门牙呲着,手使劲儿的揉着低矮的鼻子,顺带着轻轻吸了两下鼻涕。一张与鼻子极不相称的大嘴嗫嚅着,很有可能是在吧唧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味道可能还不错。五官单个拿出来,每个都有让人连续做十天噩梦的实力,偏偏凑到一起,你还必须得承认他是个人的家伙,不是李经还能是谁。

“李猴儿,李猴儿……”坐在后排,比李经大上两三岁的孟信想好心提醒几句,拉着李经的大褂下摆,一脸严肃,“夫子生着气呢,你非得这个时候触霉头。”

听了这话,看了眼前的场景,李经瞬间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三跪九叩认错?似乎来不及了,而且那也太不爷们儿了;迅速逃离教室?容易被戒尺拍死,门口儿那个该死的吴盼道也许会拌我一跤报仇;假装从容不迫,这才是上策。

“学生李经在此。”毕竟不是戏子,演戏李经这是头一次,起身作揖的时候,一只脚不慎踩到了大褂,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此情此景一贯少不了哄堂大笑,柯夫子紧咬着后槽牙,前后晃动了两下嘴唇,勉强地保持着自己的师道尊严,脸色倒是缓解了不少:“好对对子是吧?对上我的,算你科目结业。”

傻子都能听得出柯克这句话的分量,李经就算再厚颜无耻,也不敢出一言以对。

“两猿伐木山中,问小猴儿如何对锯。”

“猴儿诶~猴儿诶~”有什么能比给同窗取的外号得到了夫子的认可更令人值得骄傲的呢?起哄此起彼伏,外号的始作俑者张扬像是坐上了皇帝陛下的车驾,险些自豪得跟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追随者们挥手致意。

该死,夫子一定听到孟信叫我猴儿了,这对锯是让我对句呢,李经心里怨恨孟信叫自己外号的不合时宜。我长得像猴儿吗?有没有审美,明明跟猴子还差上根尾巴,差上一身毛嘛

“曹子建七步成诗,老夫给你十四步。”柯克暗自得意。

“夫子,您走吧,学生不便无礼。”

“哼,狂妄。”柯克一挥袍袖,单手撩开长衫的前摆,“一!”

李经看着柯克为了展示所谓“公平”故意向前趟着脚迈大步的样子,像极了唱戏的丑角武大郎,差点笑出声来。也亏了柯克提议的走步,让李经灵机一动。

“匹马陷入泥里,看老畜生怎样出蹄。”

“好~~~”掌声中有的人是在敬佩,有的人是在感叹,当然还有的人是在看着,看这个得罪了“老畜生”的“小猴儿”还能不能愉快的翻跟头。

其他人怎么看已经无所谓了,看着李经一边得意地用“哪里哪里”回答着“失敬失敬”,一边忙不迭的左冲右突捉着头上的虱子。柯克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狂妄,无知,黄口小儿,无礼学生,不讲卫生。对于柯夫子来说,不讲卫生这样难等大雅之堂的词汇居然也能出现在脑海中,无疑是那双薄如纸的嘴唇被气得颤抖发紫的结果。要知道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过的桥比你走得路都多——当然,柯克更清楚现在不是咒骂的时候,该出个对联震慑震慑这帮狂妄的小子才是。

“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柯夫子只用戒尺敲了一下讲台,全班听到上联立刻安静。

柯克被气得上卷的胡子再次平顺,长衫依旧平整。上身挺拔,步履坚定,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拿着戒尺,在左手上轻轻拍着:“年轻人,我承认你有那么点儿天资,但是我要说的是,别急,未来是你的。现在你得承认,这姜啊,还得是老……”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有生有死,有死有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人生或许就是这么离奇,老子说,祸兮福兮,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换成人话就是,当你在顺境,发现自己被捧得乌央乌央的,就得预料到自己随时可能被摔得啪叽啪叽的。

坚信姜是老的辣的柯克自然是没认识到这个道理,万万没想到,没认识到这个道理的还有李经。

“好一个先生先死,先死先生。李经,你哪个先生先死?先死的又是哪个先生啊?”人还未到,沙哑的声音已经先到,这声音既像是警报,又像是警告。类似的情况明显不止出现过一次,众位儒生的动作尽管谈不上干脆,也足以说是恰到好处。不论嬉笑怒骂,行走坐卧,立时归于原位。如果科举考装相的话,这群人拿不拿得了状元不敢说,金榜题名是妥妥的。

副院长曲伟虽然身体瘦削,但走起路来可以说是虎虎生风。夹杂着银丝的鬓发随着他的步子和风声震动着。看着“苦读”的学子们,清晰的认识到了什么叫法不责众。还好有一个站在门口的倒霉蛋,一个没来得及收势的登徒子足以拿来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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