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很快，还不时抬头看看太阳，很怕过了时辰，林大人抓了他。
他还记得，县令大人一入县衙就是一脚踹翻了他，说出让他魂飞魄散的话，“你居然当魏国暗卫，混账。”
他自然是喊冤，但当范县令拿出张纸念了几句，他就彻底瘫了。
何日何时何地与何人碰面，说了什么，得了多少银钱的好处，银钱藏在床底的第几块砖下……
范仲进吸口气，对着傻傻的三班衙役吼了一声，“谁还是秘谍，都给我登记去。不然，老子刮了你们。”
没人动。
范仲进心酸，这些都是跟他多年的老人了，没想到……
给他们一个机会，范仲进明白了林算为什么早一柱香给他名单的原因。
狠狠瞪了下面人一眼，范仲进扯开名单，颤抖着吼道，“王三万，你个混蛋，还不快去。李大嘴，还要老子杀了你不成？宋……”
一在场一共三十三个衙役，他连吼带骂地喊出了十一个人的名字。
点到名的衙役如被雷击，呆傻如痴。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落入秘谍司之手，这辈子想死都难。
范仲进念完人名，已是老泪纵横，这心里是又悲又气。
看到呆傻的十一个人，不禁脑门发热，扑上去是狠狠踹，“都给老子登记去，啊，难道都想死不成？快去，快去啊！”
十一人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范仲进看着跪了一地的衙役，收起心中悲哀，“时间不多了，快看看有没有你们的亲戚朋友在里面。要是有，抓紧去找来登记。”
众衙役连谢恩都忘了，一哄而上拿过纸就围着看。
不时有个衙役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不一会，就只剩下大牢里的老黄头，没事人一样悠悠地抽着旱烟。
范仲进叹口气，这梅县县衙，干净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只好官和茶，一个无儿无女只好旱烟的孤老头。
方南眼皮直跳，这接二连三的跑来登记的衙役，都是秘谍？
做戏，不像，那种惶恐不安的神态，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
如果是真的，那这功劳可就……大了。
秘谍司以查探他国秘谍为主要任务，查出一个记功一分。职位高的分数还多。
一个算最低的一分，这林算已经得了十二分。
这十二分，足够林算从小旗升到旗总。一个旗总，可以有三到五个小旗，手底有个三五十人。
他这才当上几天小旗？有十天没？没有，这就要升旗总了？
方南心中半嫉妒半不信。
不信？那结结巴巴说着怎么怎么成暗卫，怎么接头，都做了什么的雷捕头，还有在一边急着直冒汗，嚷嚷着要登记的衙役，都是在演戏？
这边正想着，又有不少衙役冲出县衙。
难道这些也是？方南阴着脸，嫉妒的要发疯。
后出来的这些衙役，翘着脚往人群中看，其中一个叫宋老三的脸上一喜，冲入人群就按住那一直问的大胆后生，死拉硬扯地往林算那拉。
“三爷，你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秘谍。”后生吼道。
宋老三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嘴里大吼道，“不是，大人的纸上都写着，你前天还在烟雨楼和某个人接头。不是？我拍死你。”
后生脸一白，叭地就受了一巴掌。
他还心存侥幸，“三爷，我、我是去玩，去玩！”
“玩你个屁！”宋老三急了，“那大人说你收人家三两银子也是假的？你给人家写了个收据，也是假的？”
后生脸白的彻底，魂都丢了，我的娘啊，怎么都知道了？
宋老三看其样子，自是知道这大侄子是秘谍之事没跑了。
看看天色，坏了，快到时辰了。
一脚将后生踹翻，手拖着就往秘谍司拉。
“赶紧登记，小旗大人就不怪罪了。”
后生眼神一亮，唰地跳了起来，“我、我要登记。”
同样的情形，在人群中发生了不少于十起。
方南木然呆立，身边的两个手下也是呆呆地，一脸懵逼。
还有这操作？
胭非烟头上冒汗，她负责登记，这雷捕头一说就停不下来，不但做秘谍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还大有将他小时候偷看人洗澡的事都说了。
这还不算，后边还有不少在嚷嚷着要登记的。
有那么两人，因为往前挤而打了起来。
胭非烟苦笑，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林算这时站起身，朗声道，“各位来登记的，只要来了，就算是主动登记。别打了，到一边排队去。”
“谢大人。”
“谢大人。”
“……”
一条队伍就这么奇特地产生了，看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多。
这时，衙役李大嘴一个扑通跪在林算身前，从不停地磕着，“请大人开恩，我家小子离县城太远，一时回不来，请大人开恩，再宽限点时间，请大人开恩。”
林算知道是自己太急了，考虑不周，他道，“算了，以明天早上寅时为限。”
谢大人，谢大人开恩。宋老三又磕了三头，急急忙出城去找儿子来登记了。
林算看看胭非烟忙得手笔不停，头上冒汗，眼睛一转，“非烟，先停一下。”
雷捕头急了，“我还没说完呢？”
林算失笑，“没事没事，给你个机会，招呼你手下到后边自己写去，算你立个功。”
雷捕头大喜，立刻招呼手下，吆喝着往后院去。
林算站上凳子，人群一静。
“大家不用急，最后登记时间往后推到明日寅时。”
现在还在的人都是不急的，围着不说话，就是看林算的眼神很奇怪，有崇拜的，也有畏惧的。
林算对这些目光无感，“想来大家也看到了，登记的人很多。现在本小旗宣布一件事，谁来帮忙登记，我给一两银子一天。”
大秦普通百姓一年能赚十两银子，这一天一两，只要十天就能赚一年的银两。
“我来，我读过书。”
“我是秀才，我来。”
“我也读过书。”
立刻就有十个人挤了过来，大呼小叫地喊。
林算道，“有一个算一个，都到胭姑娘那领纸笔，然后立刻开工。”
胭非烟带着这十几个人往后院，一转过屏风，胭非烟扑哧一笑。
原来是有三个衙役拿着笔跪在地下，却因为不识字而在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这几人一来，三个衙役立刻解放了，跟在后面摆着媚笑，催促书生们快点写。
林算和范仲进站在门口，范仲进只所以在这，实在是他手下的人，要么在后院登记，要么就是找人来登记的路上，他想抓人，也没人去给他办。
林算手中只有一张纸没发下去，其它的全在百姓的哀求下给发了。
谁没个沾亲带故的，谁都怕这位似神的林大人，在纸上写下亲近的人的名字。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去各处寻找名单上有的人，抓来登记。
今夜，恐怕没人能睡得着觉了。
唯有方南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
范仲进对手下近三分之一的成为秘谍，这心里憋闷，见还有人傻站着，气就往脑门上涌。
刚想开口喝骂，林算已经抢先一步，拱手一礼，“梅县秘谍司小旗林算，见过巡查使方大人。”
范仲进脑门一凉，秘谍司巡查使？
急忙拱手行礼，“梅县县令范仲进，见过巡查使方大人。”
“免礼。”方南道，“呵，林小旗是怎么知道本使身份的？”
林算抚额一笑，“方大人不知，我手下小司胭非烟，却是与方大人相熟，是她看到大人，告知下官的。”
“非烟啊，本使倒是认识，能认出本使也是情有可原。”方南手背后，淡淡地道，“不过，林小旗在梅县搞的这个登记，是不是太玩笑了点？”
范仲进心中咯噔一下，这位，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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