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伊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连一点点都没了。
赦罪师们也依旧不敢靠近。
人的名,树的影。这种怪物哪怕是死了也可能会对周围一切造成伤害。
特雷西斯看向了零伊。
他浑身都是血,半张脸血肉模糊,身体上看不见一点好肉。
一点也没有几个小时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灰色的头发枯败不堪,甚至有不少都直接泛白。
双目还微睁,嘴巴稍微张开一点,好像在说些什么。
正面朝下的倒下了,头歪着,一只手握拳伸出食指指向前方,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还是老样子啊......”
特雷西斯不知道这个姿势代表了什么,但是从小到大,零伊每次倒下几乎都会摆出这副姿势,而且都是要倒下很久的样子,嘴里还总是嘟囔着什么“只要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一直延伸下去。”“或者女人唱歌男人死”“希望之花”之类的怪话。
特雷西斯不懂,也不想懂。
他走上前,却被赦罪师拦住了。
“殿下,他是感染者,很危险......”
特雷西斯却摆了摆手,无视了赦罪师的警告,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着零伊微睁的双眼。
轻轻的合上了零伊的眼睛,将他滑稽的姿势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魔剑在零伊不远处静静的躺着。
被赦罪师拾了起来,呈到了特雷西斯的面前。
特雷西斯举起这把剑看了一下。
失去了所有的灵性,磨损极为严重,上面的术式全部过载。
金属疲劳让这把剑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濒临崩溃。
看起来是追随主人而一起死去了。
特雷西斯将这把剑放在了零伊的手中,让他握紧了这把剑。
这把武器没人有资格继承。
随后站起身来,向着周围侍卫命令道。
“把他好好安葬起来。”
“殿下,他可是永生之血的原体啊,哪怕血液被污染了,但是始终还有一丝研究价值.......”
话还没说完,就被特雷西斯打断了。
“把他带去安葬,给他最好的棺材和最好的墓碑,葬在荒野上,我只说这一次。”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一旁的赦罪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特雷西斯强硬的表情还是最终作罢了。
只好转过身去置办葬礼去了,招呼了几个健壮的萨卡兹雇佣兵将零伊的尸体收敛了起来。
这些人对于尸体的处理极为熟练,不管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
摄政王看着抬着零伊的雇佣兵越来越远的身影,颇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萨卡兹喜欢物尽其用,这次是例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是按照以往的风格。
那肯定是拿零伊的尸体做文章。
例如把没什么实用价值的魔剑交给血契,卖一个人情。
又或者利用零伊的尸体,把尸体复活成行尸走肉之类的东西。
那样的零伊绝对是最为恐怖的存在。
但是他不会这样做,也不会这样想。
因为他不想这样,没有必要。
特雷西斯依稀记得第一次与零伊相遇的场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特雷西斯和自己的妹妹偷偷溜出皇宫,跑到了繁华的城区内游玩。
那个时候,战乱还没有毁灭一切,那个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他看见了一个在街上疯狂逃窜的灰发男孩
他满脸奇怪的笑容,看见自己的时候直接大声朝着自己呼喊快逃。
随后风一般的逃离了现场。
随后跟着来的,便是一群浑身黄白之物的萨卡兹人。
他们以为自己是零伊的同伙,所以将自己团团围住。
要不是偷偷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解围,自己可能会沾一身翔吧。
后来特雷西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那几个萨卡兹人因为特殊癖好在厕所里和某些技女进行某些交易,而零伊恰好被赶出家门在外面游荡。
顺手拿走了他们的钱包和裤子。
走的时候还往里面扔了一串闪光弹。
结果闪光弹引爆了厕所里的沼气,炸了所有人一身。
而他和特蕾西娅也是第一次知道零伊这个萨卡兹。
特雷西斯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零伊是唯一一个穿着长衫且站着的人。
他是将军的孩子,是最不受待见的长子。
也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
相传,他的战斗天赋极高,无论是萨卡兹的巫术仪式还是剑术与体术都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学会。
还有着怪物般的体质,活像是一头年幼的温迪戈。
他还非常擅长调配各种化学品。
药物、毒素、炸药等化学品他都信手拈来。
还精通枪械改造,不知道从哪顺来了一把拉特兰人的铳械改装成爆炸物发射器。
对于机械改装之类的东西也是精通无比。
自称得到了俺寻思之力的启迪。
除了性格古怪之外,就是个天才。
这种天才,一般都是需要拉拢的。
可惜看在他父亲不待见他的事情上,没有人对他抱有任何投资心态。
所以他就时不时的在繁华的城市内到处游荡。
一个幽灵,一个萨卡兹的幽灵在城市上空盘旋。
特雷西斯为他的智慧与谈吐所折服。
零伊本可以成为一名德高望重的贤者,或者妙手回春的医师。
因为他是天才。
可惜,他在医院里总是嘟囔什么学医救不了萨卡兹之类的话,被医生黑着脸赶了出去,顺便列入了黑名单什么的。
因为他不需要医术,他的自愈能力已经很变态了。
再来点这些根本毫无用处。
直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彻底宣告战争结束的是零伊的叛乱,而叛乱的种子却是那些肉食者的埋下的。
萨卡兹的内战改变了很多人。
零伊却又变回去了。
还是那副疲懒、脑回路清奇、倔强、蔑视一切的态度。
高高在上,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但零伊是特雷西斯认可的朋友。
不论哪方面都是如此。
军事、政治、民生、经济等各方面,零伊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可惜零伊不愿意参与双王战争,如果是叫他去攻击那些试图分裂萨卡兹的家伙,他第一个当马前卒。
曾经特雷西斯那天真的妹妹曾经幻想过。
她当王,特雷西斯摄政,零伊掌军。
三大巨头绝对能让萨卡兹再次崛起。
可惜太过天真与理想主义了,吸引了不少蠢货飞蛾扑火。
零伊自始至终都在漠视双王的斗争。
于情于理,不论哪个方面,他都不能插手双王内斗。
于情,双王都是好朋友,都是认可之人,于理,他不能插手王族内部的事情,更不能干政。
零伊是绝对可信的,不然也不会在离开卡兹戴尔的时候,将魔剑留下来。
不过他应该会很难受吧。
两个要好的朋友相互厮杀,两条未曾设想的道路相撞。
他绝对是最难受的一个人。
内战之中他失去了很多,几乎一切。
摄政王掏出了被他随身携带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了,边角有褶皱。
上面是零伊和特雷西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照片。
是特蕾西娅抓拍的一张相片。
照片上,零伊嘴巴里抽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雪茄,足足有二十根之多。
满脸写着嚣张跋扈,就差把老子很吊挂在脸上了。
烟雾缭绕,熏的照片里的特雷西斯直皱眉。
背后是一个男人黑着脸朝着零伊走过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是零伊家族内的管家,也是对零伊最好的人。
被零伊亲手杀了。
他一定很痛苦吧.......
“有的人甘愿化身为野兽,从强敌环饲中保卫萨卡兹,期冀善良与人性可以在黑暗的泰拉中得以幸存。
而当他们转身之时,却发觉那些他们拼命保护的同胞,已经变成了禽兽不如的东西,苟且偷生。”
叛乱结束后零伊在法庭上面对着数十项指控如此说道。
不知道谁是野兽,也不知道谁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特雷西斯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侍卫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没多久,就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抵达了宫殿,一个赦罪师走上前来。
“殿下,来自乌萨斯的整合运动的使者已经抵达。”
“哦?他们还有什么诉求?”
“永生之血,整合运动需要永生之血。”
“那就给他们,把血契使用的那种给他们,告诉他们东西的危害,之后就交给你处理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特雷西斯头也不回的朝着宫殿走去。
让周围侍卫和仆人散去后,整个宫殿又显得寂静而空旷。
特雷西斯走上自己冰冷的王座,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
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成长。
第一次,是明白事情的对与错。
第二次,是明白有些事不只有对与错。
第三次,是在明白有些事没有对错之后,仍然坚定地去做自己相信的事,并为之负起责任。
这是曾经睿智的零伊所说的话,在知晓特雷西斯造反的时候说的话。
特雷西斯现在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寂静空旷的宫殿之中,只有用于照明的白炽灯散发着亮光,将整个宫殿照的透亮。
避免走向战争的道路是共存的道路,而共存的道路是扼杀了仇恨的道路。
萨卡兹渴望生存,萨卡兹也渴望复仇。
他们只要一个结果,一碗饭,一处安宁的城邦,一个火种,一个抗争的目标。
萨卡兹的怒火还未结束。
这个世界冰冷而残忍,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一定比世界更冰冷更残忍。
特雷西斯比谁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零伊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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