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阳光并未完全驱逐夜晚的寒冷。
明明是黎明，但零伊却看不见光明。
属于他的光早已经被他亲手熄灭，只余下残响在泰拉上回荡着。
就像是乌萨斯去年那些从辉煌的宫殿中走到那些饥寒交迫的奴隶身边的贵族子嗣们发动的十二月革命一样。
他写下的书籍被人完善，他从另一个世界剽窃来的不完整的思想被人完善，被从他的领地中流传到了全世界。
他羞于将自己的名字署在自己写下的书上，他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剽窃者而已，甚至连完整的思想都没有写完，都是一位被流放的莱塔尼亚报社编辑人完善的。
零伊站在了甲板上，面对着清冷的晨风沉思着。
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与闪灵的交流让零伊打开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陈旧往事。
丽兹的事情，距离他越来越远的理想，死去的朋友，亲手击杀的朋友等痛苦的往事。
零伊不喜欢回忆往事，因为记忆中快乐的、让人珍视的回忆都已经彻底不会再发生了。
就像是他再也不会用猫薄荷捉弄凯尔希，不会再把可露希尔的肥皂剧删除，也不会再去当着华法琳的面把自己的血倒在地上浪费掉了，更不会跟在皇女身边庆贺。
虽然有些事情他现在也能做到，但依旧没有当年那种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感觉了。
希望已死，不止是说说的而已。
整个泰拉都疯了，零伊只能在坏和更坏之间做个选择，然后发现他根本没得选择。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去追逐蝴蝶呢？
就像是零伊的手，不应该握着武器，而是更应该握住自己想要握住的手，或者是想要握住的东西。
但现实就是这样，总会把人按在地上打，打完之后再关上门和窗，顺便用门夹一下他的脑袋。
丽兹的事情，他不好说，也说不好。
零伊对于她更多的是愧疚和羞愧。
只是对于自己没能遵守自己的诺言而感到羞愧，而不是对于放弃她，将她置之不理的羞愧。
零伊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出尔反尔。
哪怕他为此染发，甚至还拖着注意力涣散的身体去通宵制造了一副粗制滥造的板甲。
零伊就这样欣赏着日出，吹来的清风将他铠甲外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
…………………………
“他反悔了，凯尔希。”
“我知道，意料之中，他的临时变卦还少吗？”
凯尔希冷哼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双手抱胸，看着监控显示器上的零伊。
“我就知道他不会去见她的。”
可露希尔无奈的说道。
“该说是没有变化还是变化很大呢？算了，今天就当给他放个假吧，毕竟他一天处理掉了积压了数天的公务，记得让他下午来会议室一趟，我知道他会来找你的。”
凯尔希说完，还是照常离开了工程部可露希尔的办公室。
可露希尔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自己就是光呢？为什么要去追随其他的光？”
可露希尔看着屏幕上，稍微带些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
“不过我今天也该放假了。”
可露希尔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
“今天就鸽了那个叫温蒂的新来干员的申请吧，我不怎么喜欢她。”
可露希尔穿好衣服，准备给日常忙碌（摸鱼）的自己放个假。
……………………………………
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天气晴。
“啊啊啊啊，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不可能！！”
“你已经无路可逃！所有反抗都是木大的！接受命运吧！”
“不！！！！”
零伊看着显示屏上大大的gameover发出了败犬般的哀嚎。
可露希尔洋洋得意的坐在他身边，放下了手里的手柄。
“哈哈哈哈，你还年轻了一点，以前你打不过我，现在你依旧打不过我！”
可露希尔端起身边的肥宅快乐水喝了一口，站了起来。
“有些饿了，去吃饭吧。”
“不！”
零伊“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死死的抓住可露希尔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
“吃什么饭！再来一局！”
被零伊凶悍的眼神盯得有些发虚，可露希尔又再次做了下来。
“这次我用这个老伯。”
“哼，你用什么也无法击败我的。”
可露希尔洋洋得意道。
“试试就知道了。”
一分钟后。
看着自己的人物即将被打死，零伊心急如焚。
无奈之下，他四处张望，看见了可露希尔屁股下的板凳翘了起来。
零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抽离了可露希尔屁股下的板凳。
“哐当！
“哎呦！”
可露希尔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零伊乘机使用自己的游戏人物迅速的打倒了可露希尔操控的人物。
在可露希尔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游戏已经结束了。
“哈哈哈，论技术，你是不可能赢我的，呃哈哈哈哈。”
零伊哈哈大笑。
“赖皮，不和你玩了。”
可露希尔无语的站了起来，揉了揉摔得发疼的屁股。
“吃饭吗？”她问道。
“吃。”零伊答到。
“走？”
“走”
零伊随手扔下手中的手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就跟着可露希尔前往了食堂。
实际上，他这一天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索性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打开电脑玩游戏。
结果…………
这几年新出的游戏不会玩，老游戏已经没人玩了。
自己一上号就像是剑网三玩家AFK了很久才上号一样，结果发现自己朋友们头像全都灰了。
零伊深知其中很多好友估计不仅仅是游戏掉线了，现实也有可能掉线了。
于是他就打算将自己的武器和装甲维护，顺便刻点些巫术仪式在上面。
结果他在房间一角发现了自己收藏的战利品，一台老古董街机游戏机。
好像是对外战争时期他从某个爱好收藏的卡西米尔贵族手里抢来的，那个贵族拉了一大车收藏品，结果路上遇见了零伊。
他还以为是什么补给或者是值钱的玩意，干掉了好几个低阶骑士和一名中阶骑士后才发现这车里全都是文物古董。
然后就被零伊一把火烧了，连带着那个贵族全家一起。
只有这台街机还算完好的，被他带到了巴别塔收藏起来。
他打算过段时间改造一下，放在公共休息宿舍内给所有人使用。
然后就是忍不住和来看望自己的可露希尔玩了起来。
然后就是二十连跪。
他已经连游戏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还蛮心酸的。
除了打仗和杀人以及制造武器之外，他似乎已经什么都不会了。
“对了，零伊。”
“嗯？怎么了？”
正当零伊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该找机会整顿一下自己的军备的时候，可露希尔突然开口说道。
“今天下午凯尔希说你得去开个会。”
“哈？你们这样信任我？说真的，我自己都不太信任我自己”
“这你就得问她了，反正我也和她一样信任着你。”
零伊一脸不敢置信。
凯尔希！你在做什么啊！凯尔希！可露希尔你也一样！
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这…………我…………”
零伊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搓着手。
他太久没有被人报以信任的态度了，久到已经忘记上一次被人托付是什么时候了。
开会就意味着高层基本上都会到场，到时候聚集在会议室中的便是罗德岛的大脑，是罗德岛的权利中心。
若是零伊突然发了疯到处乱砍，就算幸存下来一部分人，罗德岛也会面临解体或者被外部势力掌控的窘境。
并不是没有先例，脑子里长源石的家伙极其容易发疯，以前就有过某城市高层聚集，结果一个感染者侍卫突然发疯，做掉了在场所有人的先例。
虽然事后调查出该城市有阿尔法活动的痕迹，但那位侍卫的大脑内确实长了源石而且脑内激素并没有人为调控。
加上凯尔希是知道零伊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还能让这样一把双刃剑进入罗德岛的会议室。
说明了凯尔希对他的信任。
但………现在可不是从前。
他不是那个能够无聊到尝试用舌尖舔自己鼻子一整天或者把奥利给打包发送给自己讨厌的人身边的二货了。
凯尔希也不是当年那个伴随在光身边左右的人了。
“你在想……为什么凯尔希会如此信任你吧…………”
可露希尔转过身来，闭着一只眼睛，一只手比枪指向了零伊。
还未等零伊说些什么，她就神色自然的说道。
“也许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要知道，罗德岛…………这艘舰船，是你和博士通过古籍一点一点翻译过来找到的，如果没有你加班加点的推断和远程勘探，我们要找到这艘船估计要很久很久…………”
可露希尔顿了顿，接着说道。
而维修完善这艘陆行舰，是你和我…………你熟悉这艘陆行舰上所有的武器，光是安士白和你本身都能够通过黑客技术骇入我们的系统，更别提你安装在罗德岛底层的某些黑箱结构了，哪怕有图纸，我无法明白这些机械结构究竟是如何运作的，不得不说，你天才的太过分了。”
“啊这…………”
零伊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似乎…………全都忘了呢…………以前的那些技术，差不多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太丢人了，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全能的天才这一事实。
现在的他就像是个主职业满级，技能被洗掉了，副职业被洗掉了，装备全部遗失了，DEbuff几乎套满了的倒霉孩子。
“你…………”
可露希尔伸出洁白的手指指向了零伊。
“你即使是最暴怒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直接攻击罗德岛，你那艘从地下挖出来的战舰早就已经将我们纳入射程范围内了…………而你，即使是那种让所有人都恐惧着的状态下，也没有选择炮击舰船，而是报复性的派出一个千夫长带着一个连百人队进攻，还都是步兵，甚至连那些邪恶的载具都未曾出动。”
她的声音低沉，又带有些伤感。
“不是你抛弃了巴别塔，而是巴别塔抛弃了你，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皇女当初若是选择帮助你，你也不会落的如此的下场…………”
零伊沉默了。
“总之”
可露希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我很抱歉……安………不…零伊………真的很抱歉，没能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帮助到你…………”
零伊低着头，被修剪过的头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眼神。
他的沉默让可露希尔有些不安。
良久，他抬起了头。
“我以为你会说什么呢……”
零伊脸上满是嚣张的笑容，就好像把欠打二字写在了脸上。
“帮助殿下找罗德岛，是因为她许诺我会给我领地一些优惠政策，你懂的，毕竟我有了领地之后，就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至于维修完善罗德岛，那是我本人爱好，顺便加上眼馋殿下许诺我爵位罢了。”
“至于抛弃？不存在的…………我本来签的就是临时工特别外招干员的合同好吗？我离开时，就已经两个月没续约了，再说了，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脑瘫想要害我，你们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必要愧疚什么。”
“我从来不会怪罪那些漠视之人，我可不会因为别人不伸出援手而怪罪于别人，我只会怨恨我自己的无能与愚蠢，我傻的。像个金马桶上的哑巴。”
零伊无声的笑了，笑得很放肆，像极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断肘子先生。
但可露希尔却对零伊的说辞感到一丝悲哀。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巴别塔和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这句话没有被可露希尔说出来，反而被她藏在了心底深处。
“算了，走吧，吃饭去，吃完了，再好好一会，到时候开会，估计我就得去出任务了，那个老太婆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办公诶…………”
零伊一转语气，生硬的转移话题，很显然，他不想谈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开始向可露希尔抱怨起了凯尔希的不是。
可露希尔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零伊的抱怨。
谁不知道你本人内政属性点满了？
就算眼前之人如何愚蠢，看起来是个如同弱智一样。
但他…………………呃………似乎……也没啥优点..……
眼前的他，是一束陨落的光芒。
……………………………………
“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正如我所愿，安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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